除去众人的呼吸声,娴月殿中万籁俱寂,殿宇的门外朗朗日华高照,殿内却森幽暗,诡秘气息若魑魅地府。
纱幔翩飞,从公子兰的面前荡过,将他的眉目隐在朦胧的月纱之后。无人再开口,连浣伏倒在木阶前,茫然地盯着地砖上倒映的剪影。
一阵悠远的歌声蓦地在娴月殿中响起,仿佛是从长殿的角落里钻出来一般,那声音极是凄婉轻灵,盘绕着殿柱滚滚漫地袭来。
连浣浑身颤栗,抬头四下里张望着,她的眼中明显露出恐惧,忽然指着幽深黑暗的内殿方向喊道:“连汀!!是连汀主上回来了,是她!!她来向我索命…主上,不是的!是公子当年叫我在你身边监视,一切和我无关啊!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她叫得凄厉,一声高过一声,竟让旁边听得人也毛骨悚然不安起来。
连慧枯槁长指弹起间,一粒黑色的丸药恰好落进她的嘴里,连浣连声咳嗽起来,那药味已弥漫在空气里。
“你这孩子不识抬举,竟然连公子也敢诬赖,可见是活得腻味了。老婆子这里有颗灵丹妙药,可助你恢复些许神智,要再胡言乱语,休怪我立时就催动药力取你命!”
连浣怔怔地呆望着连慧,慢慢无声哽咽起来。功名成败咫尺间,她败得彻底,已无翻身余地,是这含章将她压入了人间地狱,自此后她惟有炼火可偎严寒可依,她已从高高的天上摔了下来,摔得粉身碎骨。
我不想怜悯她,是过去几年间公子兰刻意的纵容造就了今日的她。连浣谁都不该恨,若耶花溪埋枯骨,这本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人不为己,尚且轮不到天诛地灭,便会有人来推波助澜。学不会自救,眼前只是死路。
[身入含章,进不得柔兰阁,你只有死路一条。]
连真姑姑的话犹响耳畔,娴月殿不是我的目标,柔兰阁也不是。
只有眼前端坐在华宇之上的那个男人,惟有他,才是一切!
“差不多…正戏也该开场了。”
从高台之上传来清越的声音,公子兰双掌合并,示意到此为止。众人一起恭身退后,连浣从地上爬了起来,抚着被踩肿的手背。
公子兰优雅地扬起手,如水长袖扫过月帘,他带着高不可攀的睥睨姿态俯瞰殿中的众人,帘影纷乱,辉光斜映。
“娴月殿选主乃是含章中的盛事,流矽,去将远道前来的贵人迎来,共赏此佳景。”
公子兰说完,唇边挽起浅薄的微笑,我站在人堆里望着他,总觉得他的口吻言谈中透着嘲讽。
流矽领命而去,连慧坐在椅中咳嗽起来,身后的连心递上一只药丸,她接过后掐开蜡封,掼进口中。
“百草堂主上平日劳,还须多保养身子。”他朝连慧投去关怀的一瞥,继续说道,“今日选主,能者皆可一展才学,如若谁能于含章有极大裨益,这娴月殿便是以此人为主。”
我冷哼了声,这人说到底就是要找个对自己最有利的人做主娴月殿,什么对含章有极大裨益,谁不知这含章就是公子兰的本?
冷眼扫过众人,有人目光中透出跃跃欲试的神色,有人满脸失望自觉无力夺主,有人脸上看不出心思高深莫测。连真站在一旁,眉目间也不见是喜是怒,一双眼盯着地砖,心里不知想些什么。连慧坐在椅中,亦是满脸平淡,似乎对选主之事漠不关心,可眼神却时不时飘到连心的身上。
流矽回来得很快,她走进长殿时,身后各跟了两队卫护,一队红衣,一对黑衣,一眼望过去泾渭分明,显然是公子容和公子荻的先头军。
衣衫簌簌声漫响,不多时,殿宇外出现一抹红影。那人行得很快,不一会儿工夫便走进娴月殿中。鲛人灯的暝明蓝火在他面上闪过,他的一袭倩素红衣被风挽动,在身后飘起悠扬的弧度。
公子容缓步走到檀香木阶之前,转身在左首位置挑了张矮几,优雅地坐在后面。他刚落坐,满身缁衣的公子荻嬉笑满脸地晃了进来,他边走边停,直到在人群中看到我时,忽然眨了眨眼。我偏过头视而不见,对他采取无视态度。他怔下神,随即嘴角裂出个更大的笑容。
“今日公子兰请我等前来,想是又有好戏可看?”他戏谑地朝上望去,公子兰眉峰略聚,唇边的浅笑不变。
“今日娴月殿中遴选新主,我想请华容公子和简荻公子做个见证。这大殿之上的每个人皆有成为新主的可能,但须得讨了两位贵人的心意方可获选。”
“哦?这么说来,我和华容公子倒是有幸,只不知是怎么个选法?”公子荻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表情,挑了右首的位置坐下。
“很简单,有才者尽可展其绝学,如果能折服众人一致获得认可,这娴月殿便以此人为主。”
就着幽蓝的灯火望过去,我总觉得公子兰的笑容尽显诡秘。但他本身就是个极深的谜,所以我也并不太在意。
“好!那我这里可就等着看好戏了,但愿不会令人失望才好。”简荻说完,如电目光到我的脸上,又是迅捷地眨眨眼。
…小屁孩,摆明了想害我早死!
我捏紧拳头,趁众人不备冲他做个鬼脸,他看了嘿嘿一笑,又转过头去和身后的随从交谈起来。
待两位公子坐定后,大殿中一时静谧无声,长纱开处,竟无一人敢站出来展才。我看了看连真姑姑,她老僧入定般站在原地,对眼前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