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清风踏歌行
金樽祝酒踏歌行,
来如朝露去无多。
冰凌数转,飞纱横陈,鲛人跪举的银盘中点点暝火,延烧不断。
连浣伏跪在檀香木阶下,仰头望着公子兰,我站在众人身后,透过缝隙盯着她的侧影。连慧拄了沉香杖走到她的身旁,弯着佝偻的脊背,像极了如钩新月。
“连真丫头当日就曾找过老太婆,说柔兰阁里丢了样要紧物件。我听了还不大敢信,谁吃了豹子胆居然在含章里做起了贼偷!后来她给老婆子看了样东西,我才信了连浣丫头竟是个[贼]。”
公子兰恍若不闻,浅淡的眉目中没有一丝波澜,仿佛眼前的一切皆与他无关,他不过是刚好置身于一出闹剧,含章里年年会有,时时会演的闹剧。
连浣的脸上尚有未干的泪痕,她转头逐一看过连慧,连真,流矽,神色间带出刚毅倔强,不顾命地喊道:“我明白你们的心思!你们,你们这些吃人不吐骨头!你们想让连心入主娴月殿,却又嫌我受公子恩宠,拦了你们的路!你们好深的计谋,好毒的心肠!!”
空旷的大殿中回荡着凄厉的恸哭,我暗自叹了口气,连浣,你这岂不是自寻死路吗?
她毕竟只是个妙龄少女,心思又怎能与连慧等人的深沉相比,连真姑姑露出轻蔑的神色,指着流矽手中那块玉珏。
“姑娘为自己辩白,自然在情理当中,但今日之事却容不得你抵赖。这枚玉珏乃柔兰阁中的出令符,而冼觞阁的那块,这会儿子只怕还在连浣姑娘的身上吧?你自己交出来,也省得旁人费心劳力动手。”
连真朝连浣逼近几步,连浣极力挪动身躯想避开。流矽跟着走上前去,一脚踏在她的手掌上。
“啊——!!!!”连浣一声惨叫,拼力想将手从流矽的脚下撤出来,但流矽的脚如有千斤重,碾在她的手上纹丝不动。
“你究竟交是不交,身子受了苦,旁人可替你疼不得!”连真低了身子,直瞪着她问道。
连浣抬袖擦去泪水,哽咽道:“左不过…是个死,我还不怕!流觞已经叫你们杀了,今日当着公子的面,你们还想杀了我不成?”
流矽一声冷笑,脚上更加三分力踏下去:“我冼觞阁里的家务事,还不劳姑娘费心,但姑娘指使流觞偷玉,恐怕也没安着什么好心吧?”
长殿中刮过飒飒疾风,将鲛人灯火卷得飘忽不定,飞纱入帘栊,冰凌水晶链丁冬响了起来。
连浣面色如灰地盯着流矽,眼中再无泪水:“…阁主果然高明,既然…已经洞悉前因后果,又何必演出今日的这场戏呢?”
“没有今天的这场戏,你会如此痛快地交出玉珏吗?”连真姑姑站在两人身边,此刻忽然开口问道。她与流矽换个眼神,流矽慢慢将脚从连浣手背上抬起。
“姑娘想一石二鸟,叫流觞偷玉陷害天香阁的花不语,事成后再诬陷她个私盗出令符的罪责,流觞丫头美则美矣,可惜没脑子,信了你的挑唆竟真的做出蠢事。若不是不语丫头福大命大躲过此劫,恐怕这下受罪的人该是她了吧?”
连真说完,目光扫过众人,刹那间停在我的脸上。她妍秀的眉目中盈了笑容,眼神示意我上前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拨开身旁人的肩膀,拖着墨黑纱绫越众而出,长身端立在连浣面前。
她浑浊的目光胶着在我手臂间挽起的纱绫上,我慢慢垂下头去,冲她展开个轻柔的笑容。
“姐姐绝顶风liu的人品,这会子怎么这样凄惨的样儿呢?让妹妹看了心里疼惜得不知该说些什么了,美人原是该好好怜惜才对,我替姐姐不值,姐姐自己觉得呢?”
我知道自己表现得像个得志小人,但连浣对我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几句落井下石的言语就能揭过去。她欲置我于死地,我不过是痛打落水狗,和她比起来,还算慈善得多了。
“花不语!我不用你来假惺惺装什么好人,你也不会有好下场!你看看这里的这些人,他们都等着看你该怎么死呢!今日连心入主娴月殿,后儿就是你的死期,你又得意什么!!”
她猛地直起身子,妄想朝我扑过来,我冷眼待她离我近了,抬脚踹了过去。连浣猝不及防,被我踹得向后仰倒,合身滚落在冰冷的地砖上。
“我的死活,还不劳你费心。我看你现在最好想一下自己的死法才是真格儿的,省得到时候受罪,求个痛快吧。”
将她掼在地上,我退后站定,面无表情地望着檀香木阶上雁翅榻里端坐的公子兰。他唇边挽起冷洌的微笑,将我的视线卷入如斯清冷的面庞中去。
狡笑如狐的公子兰,眸中点点寒光。
“连浣,你私盗柔兰阁出令符,妄图陷害花不语,又调唆流觞盗取冼觞阁玉珏来换了你手中的令符,最终陷流觞死于非命。当日你令流觞将柔兰阁令符交到花不语手上,又在公子生辰之日从流觞处取走冼觞阁的玉珏。你告诉流觞说,即便将来事发,所有人都看到那日是花不语私自出,再怎么狡辩也赖不到你流觞的头上,之后流觞呈恩殿献舞,你恐怕她风头太健抢去公子瞩目,于是设计取走她私盗的冼觞阁令符,你再将玉珏放回柔兰阁。如此一来,中丢了东西,只有花不语手中那块百死莫辩的玉珏是赃物。你倒说说看,从始至终究竟是谁的心思更毒辣呢?”连真姑姑艳红的指甲掐在连浣的颌下,盯着她温婉而言。
连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