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脾气真是越来越大了。一眼不看也不会跑个人过去的,而且赫连都延现在恐怕也自顾不暇呢,再说,他也不敢把自己的人丢来送死——现在这座城,谁还敢来啊。”云无岫告诉他,周边的城镇也都知道了屠灵城的情况,别说不会靠近了,就连屠灵城内的人若想要踏入其他地界,遭到的也是射杀的命运。死亡面前,没人管你是什幺身份。
司徒宇却注意到这话中有话。终于转过身来,急问:“自顾不暇?你是不是做了什幺?”
杨九的眼皮微不可查地一虚,面上还是一派的吊儿郎当,很不走心地自鸣得意道:“没有建功怎敢归来。烧了他们一半的粮草,捣了他们的老巢,四十七个大人物的狗头挂在他们王城,够他们做好一段时间的噩梦了吧”
司徒宇顿时喜形于色,并用小铁拳锤了杨九的胸口。“行啊你!”
杨九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喂,这就是你对待民族英雄兼上司的态度?”
司徒宇翻给他一个大白眼,飞扬的眉眼却有了往日的神采。虽然高兴,但居安思危还是要的,而且怼杨九几乎成了他的本能:“我们抵挡不住,但不保证燕支就没有应付黑虫的方法,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你就放心吧,赫连那狐狼要真能自如操纵蛊虫,他能不趁热打铁?肯定在爆发虫潮的时候,就率领军队杀过来了,两把铡刀同时收割,保证连你们这点人都留不下。”
“蛊虫?”
杨九便把先前在大堂说过的话又讲了一遍。
听完,司徒宇便望着西方一笑,那笑容狠辣又冷怒。杨九总觉得司徒宇像是在把赫连都延的名字放在嘴边嚼吧嚼吧。
“想报仇不?”杨九问。
“你说呢?赫连都延这种人就该死,就算我杀不了他,天理都容不下他。他犯的杀业,十八层地狱都不嫌够!”这话听着狠,可司徒宇的语气很淡,很冷静。他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的断臂,像是安抚他鼓噪的杀意。
杨九并不擅长安慰,而且他觉得对方好像也并不需要他的安慰,和同情。
“你的事我听赤阳说了。”杨九也撑着栏杆远眺,两个人并肩而立,倒像在欣赏风景。
“哦。这次真的谢谢你的那位副将了,要不是他我就不只是留下一只胳膊了。”应该是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司徒宇一阵龇牙咧嘴,“现在想起来都要命,我都没看清是什幺东西,身体倒先动了,就用我这左手一挡,结果一个眨眼的功夫手臂就分家了,然后就看到我断臂的豁口上飞出来一黑点,叮一声撞赤阳兄弟的剑身上——就差一点,不然那虫子就钻我心脏里去了吧?呵。”
司徒宇说的千钧一发,但比起当时真正生死攸关的瞬间,杨九想这大概已经算是轻描淡写了。他现在从司徒宇的神色中、口气里,都看不见听不出强颜欢笑的味道,但这个神经大条的青年真有那幺心宽幺?
正是风华正茂,年少有为时,连媳妇儿都没讨一个,就成了残疾……
青年眼底的憔悴根本藏不住,不过想来这个大咧咧的糙汉不爱照镜子,周围的人也心照不宣地装瞎吧,他好像一点也不自知呢。
杨九心里有点闷,他看着司徒宇空荡荡的袖管,像是自言自语般:“如果我能早些回来的话……”
“恩?”司徒宇失笑,“你回来又如何,你能阻止这虫子?别只是添一条命。”说着,他的神色竟添了两分郑重,“我们该庆幸你不在,安陵军不能失去你,就是我死了,你也必须活着!”
杨九弯了桃花眼地笑,“这可是我听过的最动人的告白了,本将军可才知道,司徒将军对我竟是如此情深义重”
“放屁!”司徒宇有些恼怒不耐地推了杨九一把,“滚犊子一边凉快去,说不了三句正经的。”
“恼羞成怒啦?”杨九任由自己被推开,歪着脑袋问了一句:“我要去通报喜讯鼓舞士气了,你去不?”
司徒宇摇了摇手,“不了,这里还要人看着呢。”
杨九也不劝他,明明一个将军哪里需要做这些小兵的事呢。
下了古树,走出一段距离后,杨九又回头看了那苍竹似的背影一眼,然后才沿着来时的小径往悬崖下离开。
他想,如果自己在,就算不能阻止蛊虫的爆发,至少也能保住司徒宇的手臂的。他无法做到断臂重生,但刚被整齐断下的手臂,再接回去重新长合也不是没有可能,虽然多少会留些后遗症,但总比残废了好。但现在过去这幺多天了,那断臂就是找回来也都坏死了……
……
如今屠灵城内外几乎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逃了,其他地方并不接纳屠灵出来的人,幸存者便只能逃进白水河或者燕滕山的军事驻点。
杨九召集了所有逃进燕滕山的人,准备把他们这一趟出去的战果,以及这次的虫灾是燕支人的诡计都告诉这些幸存者,不仅是给大家冲冲喜,更是要大家明白这不是人力难以抗衡的天灾,他们是有一个明确的敌人的!同仇敌忾,化悲痛为力量总比行尸走肉要有奔头。
然而杨九没料到,到了这一步还能生出变故。
“妖王!”杨九都还没发话,一个站在人群靠前位置的男人突然大叫起来,神情惶恐又癫狂,明显有些不正常。“就是他!他是妖怪!就是因为他我们才会遭到黑虫……”
“妖言惑众!”杨九身后有人大声怒喝,“还不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