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能够在我面前,欺骗第二次。"张良泛起淡淡的微笑,然而这个笑在明暗的炉火阴影中沉重无比,"徐福留下的长生不死药,便在你的身上。"

"你是怎么..."接婴子怔住,顿时才知道自己成了瓮里之鳖。那东西他一向只刮下粉末服食,因为无丹缘之人会因骤服剧毒而亡,才需要血脉异常的婴儿来炼制接魂引,保障丹药服食无碍。

"你要从我这里抢夺过来?"接婴子见事情败露,声音也阴冷起来,"留侯大人,即使服食了这颗长生不死药,你也未必是真正有丹缘之人!"

他嘿嘿一笑,风狸杖往地中顿下,"不怕落个人亡丹毁的下场?"

"避免的方法有很多种,或许能从你口中得知一二。"张良负手看向烧的滚沸的鼎,眼神气势极为锐利迫人,"相信你在暴室之中,定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接婴子额上滚落汗珠,面前的留侯张良明明气质沉稳如玉,但此时的语调却仿佛修罗一般。云中君唯一留下的一颗长生不死药,正在他的风狸杖顶端。

"你召来的鬼车鸟,伤了他..."张良缓缓走近,劈手夺过那杖,右手发力,将其碎裂开,那颗红丸滚落在他手心,"没有药能医治。这是为何?"

"九头鬼车鸟摄人魂魄,他已经是个丧魂之人.."接婴子眼中迸出诡异的光亮,"哪怕是神仙,丢了魂魄,也是无人能救!"

"...一派胡言!"张良陡然怒气生起,投袂而起,眼神深沉地盯了接婴子一眼,"他一日不醒,我一日不离,而罪咎之人,必当承此责!"

转身一刹,张良握着不死药的手猛然一颤,为何会有今日?眼看幸福近在咫尺,又将他们生生分隔...

白凤终究回到他的身边。但他的灵魂,却留在了彼岸。

"这里...是何处?"白凤诧异地抬起眼,身上的血色不知为何消融干净,怀中的小团子也不见,只留下一片白羽,落于脚下,却是漂浮不定。

原来竟是在半空中?白凤微微一惊,不由向前行去。这里是永寂的夜,但让人十分安心,没有尽头的长路,无人打扰。

空中明灭的幽微光点,仿佛一只只眼睛。离的遥远而不可触摸。面前有一条冥河,起起落落的虚影在他身前流淌而过。

白凤试图从中寻找自己的影子,却发现那只是一张张陌生的脸。

难道自己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原来,人死可以投生,可他竟连此时,也只能不生不死,灵魂永生的飘荡。

但那又如何?他已经没有遗憾,亦没有必须要活着的理由。始终是孤身一人...

白凤的衣襟被暗河深处带来的风拂动,发丝飘散,他沿着水色向前行,没有目标,没有目的。

他想起熟悉的往事,此时却再也无法触碰,不由神情有淡淡的恍惚,一身疲惫,白羽萧然。没有怨恨,只有无奈和怅惘....

一片黑羽悠悠落下,被他托在掌心。

一只手搭上白凤的肩膀,多年未曾听见的声音响起,"小子,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墨鸦的脸蓦然在他眼前放大,"把从前我教你的全部都忘记了?"

"....你还在。"白凤微微睁眼,忘记所处之境地,唇角轻轻挑起,"这次,难道换你来等我?"

"我不是在等你..."墨鸦噙着笑容,"小子,我是来送你走的。"

"为什么...你也要赶我走?"白凤像多年前的少年一般,伸出的手在空中颤抖,收紧,"好,我并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和同情。"即使...是在这里。

墨鸦嘴角一扬,"小子,多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任性啊。"他伸出的手,轻轻碰上白凤的头发,但是在最后的刹那又蓦然收回。"生与死,是不能逾越的界限。"

"然而我已经..."白凤看向他的手,风里带着昔年旧日的温暖,"我来了,便不会再走。"

"死亡,才能让你明白生存的意义。"墨鸦摇首的刹那,长长的发丝在空中摇曳,他的眼神如墨烟过水,声音却沉着如故,"这里不是你该留的地方,因为你还有太多不舍。"

"活着实在太累,不如归去。"白凤轻笑一声,他竟然并不恐惧死亡,相反还有着一丝平静。

"你看见了吗?这里始终在下雨。"墨鸦指向冥河的另一端,有缓缓的云飘来,"因为这个世界的雨,是生者,思念逝者的泪水。"

白凤微微仰首,冰冷之意从空中坠落。

一滴,又一滴。终于不断有雨水,开始落在他身上。

究竟...是谁在思念他?

有源源不断的声音,传入他的耳畔,雨水落在他的额上,衣襟已经很快被打湿,是谁有这么多的泪水?

"凤儿,你究竟为何离开?"

"你为何徒留我一人于世上?你不是永远不会死?为何如此!"

"只要你醒过来,所有身外物,全部舍去也无妨...."

"白鸟,你醒醒啊!连送命你也要抢在我前头?!"

"咿呀..."

"丁胖子再也不让你杀鸡了!白鸟,求你开开眼啊!"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于嗟阔兮,不我活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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