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在宫里历练过的人,纵然伤心之际,仍不得不分神留意一二。见贾蔷眼神奇特,抱琴不觉心里一动,原本退下后要避到耳房的,因了那模模糊糊的念头,在院里找了个僻静地方,装成侯命的样子站着。

元春压根未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宝玉的话纵大有不妥,但这屋里都是她的心腹,不怕传到外头去。同宝玉叙了温寒,又看向贾蔷:“蔷儿,经年不见,你出落得一表人才,教本宫好生欣慰。”

见她虽是要装温和,却仍掩不住那种居高临下的口吻,贾蔷肚内冷哼,嘴里淡淡应道:“多谢娘娘夸奖。”

元春不知贾蔷早看穿了她的虚伪,心里还道虽然母亲和祖母那样说他,但这孩子看着倒是还乖巧。想来是小儿顽皮,母亲等又是内宅妇人,鸡毛蒜皮的事积下来,天长日久倒成了仇。

如今贾蔷虚岁已有十四,又念了一肚子书,多半已是改过自新。即便未改,得了自己许的好处,也不会再做那些顽皮勾当。自己再去信慢慢劝解着,母亲与祖母定能消了隔阂,认同他扶持宝玉。

因贾母与王夫人一来怕失面子,二来论根源自己也有不是在先,怕被元春看轻笑话,就没敢具体说贾蔷究竟做了些什么。只含含糊糊地说此子顽劣不堪,不尊长辈,若让他亲近宝玉,反会把宝玉这好孩子带坏了。

元春既不知详情,便认为贾母与王夫人短视,放着现钟不打,反而要另捶破铜,没得多事。虽然之前对二人答应着会再考虑考虑,实则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今日就要把贾蔷收服了。

既认为贾蔷乖巧,她便开始切进正题:“蔷儿,你既中了解元,又是宁府嫡派玄孙,将来定是要入仕途的。官中尚讲究同年、同乡之谊,帮掣携带,更遑论亲族。宝玉和你都是咱们贾家顶尖儿的人物,名份虽是叔侄,到底年岁相当,说得到一处。日后可要多多亲近,切莫辜负了长辈们的期许。”

说得到一处?谁同这只知调脂弄粉讨好丫鬟的家伙说得到一处。贾蔷听得蹄笑皆非,溜了宝玉一眼,嘴里满口应承道:“娘娘说得是,蔷儿谨记在心。”

元春听不出他的有口无心,还当是他真心答应,遂满意一笑,允诺道:“东府你叔叔那边在官场里不大认得人,将来恐不能替你挑到可心的位子。但你不必担心,只管安心随你宝二叔一起念书。将来的事,长辈自会替你们安排。”

“多谢娘娘。”贾蔷答得状似诚恳,心里却对元春又看低了几分:这女人难道看不出目下朝中局势诡异,新认的皇子有名份,却无根基;失意的北静王深孚众望,却终归名不正言不顺。

在皇帝的操纵下,这两方迟早要大掐一架。若有那聪明的,就该老老实实谨守本份等尘埃落定。而非像元春这样,刚升了贵妃就一副三公六卿尽任贾府子弟随便挑的架势。且不说她做不做得到,单是传出去,就足够落人话柄了。

想归想,贾蔷可是半句也不想提醒元春,他可巴不得荣府的人栽跟头。度着元春应是私下有话还要嘱咐宝玉,便托辞先告退。又借行礼时,靠近珠帘,压低声音趁便下了句火:“听说新皇子在外颇吃了些苦,让草民等颇感唏嘘。娘娘何不效华阳夫人行事?”

“华阳夫人?”元春本是饱读诗书,自诩才女,自然知道华阳夫人这一典故。当下不禁一愣,还待细问,却见贾蔷已没事人般退了出去。因知事干机密,又不好将他叫回来。只得暂且忍下,先同宝玉说话。

宝玉于机变之道向来懵懂,至今没参透姐姐的意思是要贾蔷做他的臂膀。其实若让外人来看,这么做只有贾蔷吃亏的份,因他小小年纪就中了解元,又是世家子弟,前途不可限量。反观宝玉,虽有个为官的老子,但品级不过如此,且自身又不爱读书,不求上进。将来孰优孰劣,不问可知。

他只当姐姐果真只要贾蔷当他的陪读,不禁大不乐意,想求得姐姐松口。

不想,元春尚在苦思那“华阳夫人”之语,听宝玉又说些孩子气的糊涂话,便不大有耐心去哄他,只是说道:“难道你不听姐姐的话了?”

一句下来,宝玉顿时噤声。只是心里对贾蔷更加反感,盘算着等回了家,他若敢凑上来,定要将他从身边撵走。

贾蔷退出来后,窥着抱琴所在,佯装入厕,慢慢走过去。趁无人注意,低声说道:“你是不是觉得很寒心?尽心尽力服侍一场,就落这么个结果。”

抱琴不想他竟若无其事地说出自己的心事,不禁面色大变,强笑道:“蔷爷说笑了,奴婢怎敢如此想。奴婢……”

“明人不说暗话。我那宝二叔甩了那堆话,回头传出去,宫人必定对你指指点点。这样你也不在意?”

时间紧迫,又是机会难得,贾蔷可没空玩水磨功夫,索性单刀直入挑明了利害关系。瞅着抱琴眼圈泛红,他又说道:“我知道宫内不大禁止宫女与侍卫往来,可一旦毁了名声,宫里肯亲近你的人就不多了。若娘娘肯放出宫,那时你已二十五岁了。外头的女子在这个年纪,最大的孩子都该有十岁了。你想在外头择婿,只能嫁与那鳏夫当填房,或是身有残缺之人。好赖你也是见过天颜,尝过富贵滋味的人,真甘心如此?不管男女,谁不想找个知根知底的贴心人,难道你就不想?”

这些话均是抱琴心里所想,却又不敢说出来的。当下听着贾蔷的话,顿觉字字警醒,大有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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