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没有刮风的日子里,利用学校长假去北郊滑雪。

我和殳乐背着厚重的滑雪板,踩在足有足以湮没半人深的雪里,明明冷的牙都打颤却还能笑着说这和烤箱里的蛋糕上的糖霜没什么区别。

我从只露出一半儿的白绒松树边开始,看着殳乐轻盈的控制着滑雪板,像只雁过无痕的鸟在松软的雪地里寂静飞翔。

而我的速度也不慢,当然这是对于一个初学者来说,我的滑雪技巧可比钢琴好得多。

我俩从陡峭的山坡下来,在平坦的林地滑行,碎掉的冰从滑雪板底下飞出,粉末一样的消失在同色的白雪中。

殳乐被只从她身前跑过的白鼬吸引了注意力,专心去找那一对儿一晃而过的乌溜溜的圆眼睛。而我俯身平滑的时候,鼻子里灌满了风雪,就像磨尖的刀刃一路划过口腔深处,旧病未好不说,倒突然感到颞骨处一阵钻心的刺痛,连带着耳朵里头都开始出现锐利嗡鸣,我没办法立刻停下来,也就是在恍惚的那一瞬,我脚下打滑,“砰”的一声撞上了颗白桦树上。

我倒在树下,积了满树的雪经过刚才那一下全铺在了我的身上,我捂着正好迎面撞上的左肩,疼的眼泪都要掉出来,相较之下咽喉里的痛觉倒也不再那么要命。

没过多久,殳乐的雪球从天而降,碎在旁边的树干上,我模糊地听见她的声音,多半是看见我的狼狈样子才笑得那样开怀。

她说我这是想哥哥想的才摔了这么一大跤。

我知道殳乐向来喜欢拿先生来噎我 ,一说一个准,我又丧气的倒了回去,躺在绵软的雪里,我用冻的麻木的手指按压住脖颈,在喉结滚动后希望冰冷能减轻些皮肤下的喉管的灼热感。

然后我突然想起连续几周都没有恢复的喉炎,从小扁桃体化脓就是常事,而现在稍微抽根烟喝点酒驱寒之后就更加愈演愈烈。

我忍着不去往坏的方向想,又握住一捧雪放进嘴里。

还没等到含化,嗓子里痒的腥甜,我捂着嘴咳,殳乐大概是看见了我的异样才跑过来的,她拍着我的背,担心地问是不是把雪呛进气管了。

我从没想过有一个女孩能有这样打的力气,殳乐一下就掰开了我的手,看着我愣了半天,她奇怪地说:“是故意吓唬我的吗?你是不是偷吃了番茄酱? ”

我低头看着黑手套晕出些看不出的血色,心里也凉了一截儿,张了张嘴,然后可能是笑着对她说。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大概是想哥哥想的。

☆、ch.11

明楼停在南京西路的街道的另一面,从太平鲜花店那盆悬着的吊兰里繁复绽开的银边长叶中,隐约观望到一角明黄重檐上栓着的紫铜铃铛,被风一推摇晃着就发出了细碎清灵的重叠梵音。

那座屡经兴废的静安古刹依旧安静的矗立在吴淞江畔,明楼经过拥有四石狮驻守的一方涌泉,看着一位女香客抱在手里的小娃娃,白嫩嫩,圆滚滚的,颇像初到明家年幼的明台。

明楼还记得从小父母就总是带着他们俩姐弟来到这里,礼拜诸佛祈求一家子事事顺遂。而流年似水,之后的明镜也常带着弟弟们来这儿,愿得化灾消障。再后来,明楼从法国回来更是和明诚一同来过,虽说生死可抛却还是忍不住希望能有个一生可逢凶化吉,平安终老的念想。直到最后,明楼一个人来到此处时,已是时过境迁,人已离散的境况。

明镜就是在那口古井边笑话小小的明台对香积斋里的素食都要尝个遍的雄心万丈愣是打击了个透顶。明镜说明台太过贪心什么都要,不然还是剃个小光头和师傅们悟禅修心的好。

明楼想着如果他们明家但凡有一个是与佛有缘,能皆入空门,拿起放下,倒也少了现如今的念念不忘和执念深重。

寺中梁柱都是取柚木而建成,殿内清香隐淡,置身其中,让人更添虔诚出尘之心。

明楼礼拜了殿中每一尊佛像玉塔,他合掌屈膝时徐缓而谦卑,垂首鞠躬尽显感恩,可唯独跪在拜垫上无声许愿时却脆弱得像是炉中燃尽的一缕青烟,无助的散开升腾,动辄即消。

然后,他和以前一样从殿门退出,顺着回廊那端的石阶走到竹栏深处的石子路上,他平稳的不被那些裹在石间缝隙的苍绿苔藓所扰。

倏而倦风侵袭,青叶绵延,顿时有如翠水涛流般此起彼伏,龙吟啸啸聚声幽邃曲径,明楼却想把自己本就不多的柔情与岁月交换,好让他能在折返弯道时的第一眼就看见明诚,哪怕是蹉跎岁月中已经出现裂痕的回忆也好。

他们也曾在这条小道里重逢,就在竹叶掩映的背后,明诚拿着一只木盒在这里等他。

等到明诚回过头时,他一定会得到一个清浅自持的笑,那就像泉眼中掬起的一捧暖水,沁心留香,澄澈的让人过目不忘。

明诚喜欢用铁盒里的薄荷糖缓解他的咽炎,那种太过刺人冰凉的冲劲儿可以压制住明诚总是想要条件反射的咳嗽。

明楼看着那时明诚几乎把整盒糖果全部含进嘴里,所以找了个由头和他说话。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如何回答?”明楼问。

果然明诚就此放下手里的薄荷糖,不明所以地说:“先生,请讲。”

明楼道:“信上时常提起的那个姓殳的姑娘到底和你怎么样?你现在讲清楚,也好过让大姐日日叨念你的姻缘。且说她和你好,你怎么样?不和你好,你怎么样?最怕出国时和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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