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
“皇城哪还有什么太医……早都死光了。”
“一定还有办法……”
“小哥哥。”他抚上赵元长的脸:“你……还是记不起我么?当年……你让我来找你……”看到赵元长吃惊的模样庚延一自嘲般笑笑,咳了几下又道:“你我……早在十三年前便见过了,你走之时……让我来找你,于是……我便来了。只是没想到……你却认不出我……”
赵元长努力回想,十三年前,他只有八岁,八岁,那庚延一是……他猛然记起:“是你?!怎么会是你!”
“若是你早些想起来……兴许……便能察觉我的计谋……兴许……”
“既然你记得为何不说明,为何要瞒着。”
庚延一从怀里拿出那只皇后步遥:“这支步遥,你可还记得?”
赵元长点头,这一点就点下了泪来:“记得。”
“这支步遥,是我爹送给我娘的……娘死后,我便一直放在身边。”
“可、这是皇后的步遥。”
“对……这是皇后的步遥。是我生身之父……赠与我娘的。”他望着赵元长的脸:“当年,莫澜的外祖父……也就是我的外祖父……提炼出妖毒以后,外祖母和娘便被大夫人……叫舍人每日在饭菜里下了妖毒。后来……外祖母死了……我娘去了顺宜,遇见当时的皇帝。可是皇帝最终没能接她进宫,而是任由太后将她配给了大司马的弟弟。可我娘与大司马的弟弟……从未同床……”
“庚延一那你?!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弟弟?!”
“若是能早点知道这些就好了,我便不用这么……辛苦地拔了满身青鳞……来找你报仇,你也不会落得现在这般狼狈。大哥……伯山……安戈……他们便也不用死。若是到了黄泉见到爹……元卿……和莫澜,他们定会骂我……不孝不敬。”
“……他们不会怪你,他们知道你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不会再怪你。”
“那你呢……可会怪我?”
赵元长终于还是摇了摇头,不停有泪流下来:“……不怪,不怪了。是父皇和我的错,让你受苦了。”
庚延一竟笑了,他轻轻闭上眼将头靠在赵元长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缓缓道:“长哥,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来世。如果有……我还来找你可好?”
“……好,我等你。”
“不管我变成什么样子?”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
“若是……我不记得你了……我不记得有赵元长了……”
“我会去找你,天涯海角,我都会找到你。”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庚延一轻笑了一下,这一笑惹得他咳嗽起来。赵元长温柔拍着他后背替他顺气儿。庚延一摆摆手喘了几口粗气,很久之后他才道:“你我算是……两清了吧……小哥哥……”
赵元长吻着庚延一的额头,泪水滴落到他脸上,流到嘴角。庚延一似乎越来越轻了,轻到赵元长完全感觉不到他的重量。他半睁开眼朝着赵元长笑,身体像初春的白雪般慢慢融化,化作无数尘埃,风一吹便散了,只留下一件袍子还在赵元长怀里。
沙场上还举刀拼刺不畏生死的人们也开始消散,消散,参杂着凄烈的叫声同庚延一一样化作粉末随着风走了,仅剩下染红的铠甲与兵刃。成片的血在满是沙土的地上慢慢汇到一起,沟沟壑壑的,全是扎眼的红,参杂了许多沙砾。洒在城墙上的血有些会流下来,成了一道道血泪。
柳下舟收了剑看着只有将士尸首的地面:“这种死法,恐怕连魂魄也会一并散去。”
赵元崇捂着伤口走到赵元长面前俯视着他的脸:“都结束了,你还打算消沉多久?”
赵元长愣了许久,而后头也不抬喃喃道:“是啊,都结束了。”他抬起头木讷地望着已被鲜血染红的暠城二字:“这些时日……如梦般,也终是了了。”
赵元崇带着他的军队离开的时候,赵元长叠好了庚延一的袍子抱在怀里不知去向何处。血红的云衬得天也有几分红了,映着赵元长只身离去的背影,却依旧是王者之姿。
横尸遍野的大地,插在土里的战旗也只是胡乱飘着。狼烟还残留最后一些,再过些时辰就该散了。受伤的将士相互搀扶,面容上还带了战争后的疲倦。庚延一的族人们终归还是无法改变什么,即便是刻进骨子里的仇恨也没能拯救他们成灰的命运。
然而,这一切又究竟是谁的错呢?
庚延一,你可要快些回来,莫让我错过了你的轮回。
☆、第六十六章
庚延一死了,当年被抓来试药之人与他们的子孙也死了,从此天下便再无妖怪繁生。只是大煜也从此衰败了下来,朝中所剩大臣都各自回乡不再帮着赵元长兴国,而赵元长自己也没了继续做皇帝的意愿,看着整座空荡得可怕的泰祥宫他总觉得不如昔日那般辉煌,一片死寂之中他便想起庚延一,那温润之人的一颦一笑。
而原大煜帝王势力范围顺宜以及远舜、齐孝、中敬三块封地则被外戚封地王瓜分,分别建国号襄祎、吉水、卫和诸商,大煜彻底灭亡。四分五裂的战乱局势持续了将近十三年,在这十三年间死于战争的百姓不计其数,庄家田地败得一片荒凉。十三年后,诸商灭三国而统一天下,大举兴修水利,鼓励农耕,发展商业,也造了船只开拓海上领域。国家这才终于渐渐稳定下来,人民安居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