翼王带着少康来到禅房中。侍卫合上窗户上的月影纱,屋子里的光线瞬时暗了下来。
两名女奴将少康被放置在榻上,翼王立在一旁,神情凝重而谨慎。他在榻前的木墩坐下,示意女奴拉上四周的布幔,然后从边柜抽屉中取出真囊,将一根针轻轻刺入少康的百会穴。随后,他运动真气,将一粒药丸送入少康体内。
事毕,他神色微微一凝,手指轻轻扣在少康的手腕上。少康的脉息平稳了许多,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冰凉的四肢逐渐回暖。
他缓缓收回自己的手,嘴角微微一扬,回头对身边的女奴道:“让翼后进来吧。”
门被打开了,翼后连忙走到少康身边,将他捧起来,眸子里难掩兴奋之色,却又带着无尽的哀痛。她看了看翼王,又将目光回落到少康身上,泪水如同打翻了的水杯肆意流淌。
“尚付能寻到清露水精么?”翼后叹了口气道。
“鲛人族万年前已被封印在咸海深渊之中,哪里还有什么清露水精。”翼王摇头道。
“虽说命由天定,但这孩子一旦有三长两短,后缗该有多伤心。”翼后擦了擦脸颊上的眼泪,“后缗在卫丘失踪,会不会被哪个部族掳去了?”
“我已让毕方毕文两位神将去卫丘寻访线索了。”
“夏族呢?我听毕方说,尚付请你发兵商丘。”
翼王压制着复杂的情愫,语重心长的对翼后说:“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那寒浞本是娲皇和天皇伏羲亲传一脉,与夏族有上万年的夙怨。我们翼族历来不问世事,才能存留万年,何必卷入那一场无妄之灾?”
翼后微微震惊,凄然地看着少康,眼神温柔如水,十分懊恼地说道:“早知今日,当初何必将后缗嫁给夏族。”
翼王起身踱步到翼后身边,心疼地为翼后捋了捋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我虽是翼王,也是不能违逆大明王诏令的。”
翼后默然点头,不再辩驳。翼王虽是翼族最高的统领,但在任城受万众敬仰、功法境界最高的却是大明王。大明王跟翼王虽为一母所生,却因缘际会被尊为佛母,如今深居凤巢,已炼化至大乘佛法境界,深知过去现在和未来。
翼王既然是尊奉了大明王的诏令将后缗嫁到帝丘,她认为大明王一定知道化解之法。想到这里,她抬眉对翼王说道:“你为何不去凤巢寻求破解之法?”
“我在凤巢门外立了足足三个时辰,大明王只回了一句凡事皆有因果,听天由命。”翼王回应道。
禅房外,一阵阵凉风回荡在园子里。阴沉沉的天,像一个结界笼罩着整个城市。
翼后将少康托付给女奴,随同翼王行走在花园的小径上。风撩动起一片片红色的花瓣,飘落在她的衣襟上,然后瞬间被弹开,随风飘向另一个地方。
“彼岸花!”翼后抬头看向空中,那漫天飞舞得如雪一般浓密的彼岸花瓣,从虚空中缓缓飘洒下来,落入土中,瞬间化作尘埃消散。
“有花不见叶,叶生不见花,生生世世,花叶两相错。”翼王悲恸地望着这漫天飞花,不禁双眼含泪,“后缗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翼后悲愤地点头:“很多事情大明王都能提前预知,既然知道后缗出嫁会有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们?”
“没人能够逃开宿命,懂吗?大明王也不行。”翼王神情严肃,一字一句地对她说。
翼后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内心却断然不能接受这样的现实。她深信就算后缗被渡化到彼岸,这世间也应该会有化解之法。在这春暖花开的时节、花语带悲的刹那,一滴泪,滴落在她的指间,微冷,冰凉。除了泪水在脸上任性奔涌,模糊了视线,流出了悲哀,一道意念也从她脑海里倏地闪过。
“花不解语花颔首,佛度我心佛空叹。”翼后冷冷地笑着,对翼王道,“如若我连自己的女儿都拯救不了,如今拥有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又有何意义?”
“你要做什么?”翼王问道。
“我要去救我的女儿。”翼后冷言答道。
幽静迂缓,沿着一条用雕刻着梵文的青石铺成的甬道,翼后来到一面爬满花蔓的石壁下。百步开外是王的祭坛。站在祭坛上那位带着面具、披着羽衣的男子,便是翼王的近侍、翼族的祭司虫渠。
在虫渠被拜为祭司之前,他一直标榜自己战无不胜,翼后是唯一能够打败他的人。如果不是那次的失败,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甘心留在梵宫,而是另立山头,成为声名显赫的霸主。
翼后登上祭坛,淡淡看了虫渠一眼,他那只纯金打造的面具闪烁着凛锐的光芒:“梵宫的天空下了一场花雨,你刚才都看到了?”
“彼岸花开,生生世世永不相见。”虫渠站在翼后对面,隔着面具,翼后完全无法揣摩他说这句话时是怎样的表情。
“我想救我的女儿,我知道你可以。”翼后立即说道,“除了大明王以外,你是翼族唯一修成宿命通的祭司。”
翼后提到的宿命通之法,是佛家“六神通”心法之一,能知众生过去的宿业,能查现时或未来受报的来由。翼族子民想要修得六神通,通常需要通过修炼四禅八定的“禅定”功法。
虫渠则不同,他通过药力和符咒将神识出卖给幽冥地界的鬼魂而获得因果报应。这种修炼方式被佛家称为“依通”。由于此法极为阴毒,一旦操作不当,神识极易被鬼神操作走火入魔,因此极少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