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市一中下午放学后的广播音乐,突然从轻缓乏味的《ki》。
当然,这也只是周牧的感触,曲子本身,缺少自辩的能力。在周牧眼中,尤以近来的心绪,他对于那些舒缓的、轻柔的曲音,总觉得像是在技术性的规避和粉饰某一类的艰难,从而完全不能由此抽象出生活的客观与进步的真实。
因而,于现在的他,实在难有感官上的共鸣,更遑论深层次的感悟。
他已愈发觉得,生活,没必要总是圆润的,刺痛本身,也具有其独到的,可享受的滋味。
对“温柔”的审美疲劳后,周牧终于从《rig》的曲调中,听出了人,情感的奔突,即便这奔突,在后来的生活里,已又一次因为岁月的磋磨,而得到确证,实则太过内敛,太温柔。但总好在,人心,就如同浩淼的沧海,有着自我调节、自我净化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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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乐音,还在不同的时刻,不同的空间里,不断的演奏着。
音乐室里的那女孩,或轻柔、或猛烈,带着她独自的喜悦与悲伤,琴弓,在她的手里拉动。
冬天过去,新一年的春天来临。
回到学校的第一件事,周牧便小跑到音乐室的门口,等待聆听她的声音……
数月过去后的某一天,那女孩,例行练习完曲目。又一次专注的奏起《斯卡保罗集市》的旋律。
晚阳依然还从既定的方向,透过敞开的窗,轻柔的洒进室内来。外界那些欣欣向荣的植物,带来的气味,带来的泥土的芬芳,都在。
大提琴低沉的音色,还是那么迷人的,赋予曲子更细腻、更深刻的美。
眼前的这一切,跟过去的所有时光,看似,并未有任何的区别……
一曲终了,女孩站起身,再一次整理好自己的琴盒。
在她又一次路过周牧的身边时,停住了,默默的沉思片刻后,女孩将手中的一根琴弦,送给了他。长发飘浮,以一种浅笑嫣然的礼貌。
不一会,楼下,传来她轻快的声音,是跟值班老师客气道别的礼貌。
第二天,周牧再去的时候,屋子里,已空无一人。这个黄昏,他独自坐在那女孩常坐的位置上,等了很久……
后来,一天天的黄昏的过去,周牧还是习惯了会去练习室里坐一坐。半个月以后,屋子里终于又多了别的人,但是,那好多的面孔,却没有一个,是她的容颜。
盛夏,就这样过去了。
雷雨来临的时候,他站在教室的走廊里,看着独楼小院的石墙,哪里,爬满了盛开的蔷薇。
短发的张玮,混在放学后的拥挤里,跑过一层层的阶梯。从他的面前,快速消失。
人群中,依然还是不见她,撑着伞。
国庆到来,杨慧文带着周牧,到学校的小礼堂,参加一对学生的婚礼。
这是一对年轻的新人,这年轻的刻意强调,正是因为,他们的这场婚礼,是那样的另类与张扬。
没有鲜花,没有烛光,没有家长,甚至于,宴会的所有食物与酒水,完全宾客自带。
新娘和新郎,就那样随意的牵着手,在人群的簇拥里。新娘只是化着日常的淡妆,运动鞋、宽边草帽、白色的短袖衬衣、露膝牛仔裤……
而新郎,一件半旧不新的t恤,牛仔裤,休闲鞋……
他们,就那样坐在吧台高高的独凳上,低低的声音,温柔而快活的和每一位走进身旁的朋友互致温馨的祝福。
时光匆匆。
婚礼的时间正式开始。前来小礼堂的宾客们,都已缓缓落座。
同学里,负责司仪的男孩,紧张的扶着眼镜,起身简短的说了一堆祝福的话语,一阵掌声以后,吉他试音的拨弄,响了起来。
格子衬衫留有长发的男孩,喝了一杯旁边人递过来的冰酒,一甩头开始缓缓的拨动琴弦,数曲过后,周牧只唯一辨别出一首旋律——伍佰版的《挪威的森林》。
微醺的时刻,新娘高举着酒杯,司仪恰到好处的示意大家安静。而后,在她娓娓道来的叙述中,一对新人从相识到相戏,从相戏到相惜的过程,清晰的展现出来。
气氛突然到了活跃的顶峰,人群中,有男同胞大声疾呼着反对的口号。
新娘温婉一笑,与新郎温情脉脉的对望一眼,紧扣着的十指松开,漫步走到前面来。
“理由,反对,总要有理由。”
“他能给你什么?”
“错,你应该问,我想要的是什么。下一个。”
“ok,你想要的是什么?”
“如果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那么我要婚姻干什么?”
“你这是狡辩,拒绝这样的陈述。”
“我不在乎你的拒绝,恰恰相反。如果,是因为明确的目的而接受婚姻的话,我可能拒绝这样的婚姻。因为,在我的主观里,婚姻这一仪式所承载的,不能是因为某种目的的实现,在通过细致的、综合的考量各种社会因素后,而规划出的利益的结合。
婚姻可以是工具,但这一工具最好不要存在实际的目的,也就是别再给它附加。所以,我们的婚姻是基于相互的信任,以较高的契合,去共同探寻、描绘、承担全新的、未知的生活。是开始。”
“如果这一目的本身就是婚姻呢。”
“我从不将婚姻视为爱情的终点,也不会容忍,婚姻成为爱情的坟墓。我们的婚姻,甚至以后的婚变,都将是,也只能是——爱情的附加,并且原则上拒绝在这附加上的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