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薛景烨定的位置除了西餐厅、咖啡厅就是爵士吧,总之都是些喝白水都能喝出一腔缱绻难去的高贵气质的地方。
展骏以前觉得他有品位有格调,现在觉得往往都是在装逼。所以说爱是一剂很恐怖的药剂,药效一旦褪去,反感和曾经的迷恋一样强烈。
等自然是要等的。你弯了腰屈了膝要来乞求别人放过自己,这么一点低姿态是必要的。展骏于是点了杯冰咖啡,拿出随身携带的kindle看书。他最近在看一套讲述西方文化从繁盛到衰落的书,很有趣,他常常看着那些离自己已经太遥远的名人们幼稚地打着嘴仗,还不知道这些记录可以被原原本本保留下来,任自己这种没什么文化底蕴的人看了再笑一场。
他看得太入迷,嘴角一直翘着,剪短了的头发散下几缕搭在额前也没有管。咖啡厅里十分安静,低缓的女声在唱着一首听不懂的歌;客人也不多,他一个人坐在略靠窗的位置,仿佛一个好看但凝滞了的塑像,却又表情生动,无端生出凡人的灵魂似的引人注目。
薛景烨坐了下来展骏都没意识到。直到薛景烨很不爽快地哼了一声,他才从书里挣脱,看向对面。
被冷落了的厂长不太高兴,看他点了一杯冰咖啡,杯壁凝出很多水珠,滚落到桌上,又哼了一声:“你就爱喝这种东西,没品位。”
哼了又哼,你猪啊。
展骏明白薛景烨要的是什么样的品位。他也是常常陪着客户聊天吹牛谈发展的,这些“品位”多多少少也懂一些。
但今天是专程来让薛景烨顺气的,当然要装得愚蠢卑下一点。
于是他笑笑,说:“还是你懂得多。”
双q不及格的厂长立刻神清气爽。
等薛景烨点的咖啡端上了桌,展骏一脸受气包的样子沉默着,等他出声。
薛景烨看展骏完全没了那晚上的气势,十分好受,微微笑着说:“我查清楚了,那个人只是你的房客。那天为什么不说清楚呢?”
展骏心里一跳。查清楚?这厮还去查了温珈言?
很快他又转念一想,这种在普通人世界里的dà_bug,在厂长的世界里就是必要且简单得不值一提的情节啊。
他默默喝了口冰咖啡,没回答。咖啡没那么冷了,显得更苦涩,不过很能刺激神经,让他可以打起一百二十分精神来应付。
薛景烨又径自说了下去,大概都是些“我知道你怕我怪你”“我怎么会怪你呢”“那么多年我明白的”之类的话。展骏把它们全都划归到【废话】这个部分,一直在等薛景烨真正想说的内容。
得不到应有回应的薛景烨倒也没有很焦躁。在和展骏的交往中——无论是当年同班同学、普通朋友一般的交往还是后来的不正常关系——他一直是主导者。主导者不需要服从者的反馈,只需要服从。“这次的事情就算了,我不生气,但是以后你不许再这样甩给我一个信息就走。”
展骏抬眼看他,突然笑了笑。
说了这么一大段,薛景烨似乎认为自己已经成功挽回了展骏,刚刚这句话虽然依旧强硬,但实际上已经是他印象中,甚至也是展骏印象中,他鲜见的温和语气了。之前见了面无非“吃饭了么”“洗干净没”“上去”之类的短促语句,没有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
所以看到展骏笑笑,薛景烨也觉得自己突然迸发出来的温柔实在是效果显著。
“我有一个条件。”展骏保持着比较完美的笑容。这个笑容他对着镜子练了很久,也让温珈言评鉴了很多次,评鉴到后来温珈言一看他的脸就开始狂笑,展骏根本没法得到公正公平的打分。
这个笑容对薛景烨显然挺有效。薛景烨点点头:“你说。”
“你跟谭晓路分开。”
这句话果然也是有效的,薛景烨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可怕。
太直接了果然不行。展骏对这次能否顺利拿到三十五万这个数目有点没底了。他自问很清楚自己在薛景烨心里的位置,但是谭晓路到底对薛景烨来说有多重要,他不能打包票说“老子很懂”。在之前的一年里,谭晓路是一个不能触碰和提起的禁区,否则会招致薛景烨十分粗暴的对待。展骏原来以为是谭晓路和薛景烨关系有了变故,后来才想明白:谭晓路干净呀。那么干净那么纯洁的一个人,除了他薛景烨,谁都不能提起的,说到都算是侮辱。
尤其是自己那种恶心又不堪的身份。
不过今日这个雷区,他是大大方方直接踩了上去的。本来嘛,要让薛景烨主动分手,就要逼一逼他。展骏不会以为自己对薛景烨来说重要得三言两语就让他放弃谭晓路,但是显然薛景烨对自己还有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留恋。当用则用,反正这些留恋以后也没有任何价值了。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薛景烨咬着牙压低了声音,“你和晓路能比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
翻脸这么快,真是颇有厂长风范啊。展骏不为所动,依然淡淡笑着。
“为了二十万就能爬上我床的贱人,你真以为自己多了不得?”薛厂长情绪糟糕,“你以为我他妈在求你回来?我是可怜你。没我这个金主,你弟的生活费和你爸的债你他妈能供得起吗?”
咖啡厅里的音乐好像突然变大了一些,服务生也不再往这边走。展骏一个个字地捕捉着那轻柔低缓的女声,可是她唱的似乎是法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