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不会拒绝任何一个真心忏悔的人。告诉我吧!斯科特兄弟,是什么让你感到犹豫不决?是什么阻止你向慈爱的主传达你的悔意?”

深蓝色的眼珠再次隐藏在浓密的睫毛之下,移开的视线让忏悔者感觉轻松了许多。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是不是我的罪。”斯科特艰难地开口。

“是在无意中犯下的过失吗?”

“不。这更像是……更像是你不小心从阳台上碰落了一个花盆,然后俯身去看的时候,却发现有一个不幸的人倒在楼下的人行道上。虽然极有可能是因为你的过失才伤害到了他,但是你毕竟没有亲眼见到不是吗?心里总会有一点侥幸。也许这个人早就躺在那里,也许那时一次心脏病突发或是别的什么。我的情况跟这个十分相似。没有人能证明那是我的罪,或者说,能够证明这一点的人都已经从世界上消失了。可是……可是我很害怕。罪恶在不断重复,我无法阻止它们发生,也无法把曾经发生过的事告诉任何人。我太害怕了……老实说,我跪在这里,甚至害怕同样的罪行会发生在您的身上。噢上帝啊!我犯了太多罪,我不该逃避,我真应该下地狱!可是……可是每次想要让这一切结束的时候,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对我说,那不是你的错,不是!神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样的罪恶已经发生了很多次,而且还会继续发生下去……我难道真的应该终结我自己吗?”

“斯科特兄弟,无论在何种情况下,结束生命都是重大罪行,其中也包括结束自己的生命。”年轻的神父用严肃的口吻说。然后,锐利而又清澈的视线再次落在斯科特身上。

“可是我已经做了。而且做了……许多次。”

“你做了什么?斯科特兄弟,把你做过的事告诉我,然后彻底放弃伤害自己的念头。”

“噢,不!我说的不是对我自己。我杀了人,我杀了许多人,这就是我要对你忏悔的罪行!上帝不会原谅我了……”忏悔者崩溃地哭泣起来。他消瘦的身体在连帽外套里颤抖,就像是一只垂死的羔羊在抽搐。

杀人?

年轻的神父微微一惊。事实上他只是这一区的代理神父。在神父们生病或是不得不离开教区出席某些场合的时候,代理神父就会暂时接替他们的工作。这一方面也是由于并没有合适的空缺。但是就这位年轻的神职人员本身来说,他的确更加喜欢这种奔波于各个教区传播福音的方式。也许是因为太年轻,他总觉得还没有找到适合他为之奉献终生的位置。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为罪人做告解,但是像杀人这样的严重罪行的确是第一次碰见。不过他很快明白了,这不过是斯科特运用的某种修辞。毕竟,没有什么情况是可以让人在一而再地犯下杀人罪行的时候,却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所为。

“仁慈的主会宽恕一切罪行。斯科特兄弟,请把一切都讲出来吧,不要有所隐瞒。”

神父的声音低沉动听,让忏悔者渐渐止住了哭泣。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嗯。”神父发出鼓励的声响。

“在我说出发生在我身上的事之前,我想先请您看一眼我的面容。”斯科特告诉自己,告解室外面就是大厅,如果有意外发生,想要逃跑是很简单的事。他迅速解下围巾,在手心里攥成一团,然后向后脱下连在长大衣上的帽子。

年轻的神父疑惑地抬起头。借着从布帘外传递进来的光线,他看到对面的男人紧闭着双眼。忏悔者看起来很年轻,大概还不到二十岁。他有着一张出乎意料的精致面孔,皮肤惨白到像是发着微光。他的鼻子高挺,饱满的额头被一缕缕沾着汗水的头发所遮盖。头发大概是深棕色的,神父判断。可能是很久没有修剪,笔直的头发一直延伸到大衣的领子里。忏悔者的嘴唇干裂着,形状却无法形容的美好。他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这种原本应该传达出恐惧的细小动作,却让神父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古怪感觉。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呼吸了,目光一直被牢牢黏在对面的那张脸上,甚至就连一只手,都已经在毫无意识的情况下扣在了隔板上的镂空花纹里。他连忙放下手掌,将身体向后靠,恢复到原本的坐姿,然后缓慢而又深沉地吸入空气。冰冷的空气一下子冲淡里肺部的焦躁,年轻的神父皱了皱眉,感觉到自己的吸气声似乎让对方更加害怕了。

“好了,我看到你的样子了。”神父用温和的语调说。

“不,您还没有看到!”斯科特紧紧抿住嘴唇。然后,他眼睛边上的纹路慢慢松开了,颤抖的睫毛就像是某种开关,将沉重的眼皮抬起,揭示出忏悔者最大的秘密。

那是一双灰色的眼睛,漆黑的瞳仁外有一圈淡淡的黄色,然后那黄色开始向外辐射,很快布满了除瞳仁外的整个眼球,黑黄两色的诡异组合让对面的神父差一点要发出惊呼。他的背脊撞在告解室的墙壁上,好在没有发出声音。

“有着恶魔一般的眼睛,像这样的我还能回归上帝的怀抱吗?”忏悔者把头向着隔板的方向靠了靠,露出一个僵硬的悲伤笑容。

一瞬间,神父的脑海中闪过许多念头。

“你的样子在我看来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他最终选择了较为平静的安慰方式。这也许只是一种病变。忏悔者脸上的痛苦让他觉得,将那双诡异的眼珠归于某种邪恶的入侵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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