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家里才有事!他们两个一定是翘班去约会,工作不工作只知道在那里打混!你就是太好欺负,干嘛不开除掉重新再找人?」
「我也不知道。刚开始应徵的时候都很认真,没多久就变成现在这样。我已经换过好几次,没用就算了。」双手往围裙上抹一抹,钱真抬头看向曹通时,神色如常。「你去外场坐,我很快就好。」
曹通撇撇嘴,不知道哪根筋扭到,「不用,我就在这里吃。」
「可是」
「罗嗦啦!我肚子饿快点上菜!」
曹通完全没当客人的自觉,钱真竟也不以为忤,退一步妥协的说:「好吧,你稍等。」
曹通就这样全程盯著钱真做菜,一双眼睛像黏在钱真的背上和手上,随著对方俐落的动作而移转。
不晓得过多久,或许比想像中快,比实际上慢。
钱真端著一个精致的白色瓷盘摆放在曹通面前,手指轻轻托著盘缘将菜色转正。
「这是嫩煎比目鱼佐香橙酱汁,配菜是白花菜泥和酥炸甜薯,附啤酒美乃滋沾酱。」
「………」
「请用。」
「啊?喔。」
曹通看著这一盘料理,他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什麽叫正统西餐。心想钱真果然很厉害,随便个午餐就能搞得的比电视上照的还高级漂亮。什麽白花菜泥到底在哪里?这个炸的他知道,但甜薯是…地瓜?马铃薯?好像都不是嘛。
曹通的疑惑和苦思通通写在脸上,他别扭地拿起餐具,幸好钱真摆在盘子两侧,否则他绝对搞不清楚左手还右手,刀还叉。
叉子一戳,曹通一下子切对半叉起来大口送进嘴巴里咀嚼,鱼肉的弹性与鲜嫩立刻传递到味蕾,鱼皮煎得酥香,纵使曹通是个大老粗,好吃的东西不可能尝不出来。他懒得再用刀叉,直接动手掐一块甜薯沾一坨米白色的酱,啤酒和美乃滋交融的口感细滑,居然一点都不突兀。
曹通没几口就把菜肴吃完,还用刀子刮乾净盘子面上的酱汁,要不是钱真站这里,他能连那一小碗美乃滋都伸舌头舔光。放下餐具,他咂巴著嘴朝钱真举起大拇指:「好吃!」
钱真一滞,随即放松了僵硬的脸皮,如释重负一般,两边嘴角浅浅上扬,细长的单眼皮微微弯起来,宛如两个小半弧。曹通看了忽然觉得心里头痒痒,就想再多讲点、多表现点,也搞不清楚为什麽。
「你这个甜薯炸的刚好,外面脆里面松。还有最重要这鱼,很新鲜很有海味。我最喜欢你那个啤酒沾酱,有酒香可是不呛,没想到竟然可以配美乃滋,很赞。」
「你觉得好吃,是我的荣幸。」钱真低低声音讲,像是不太好意思。可惜曹通得意忘形,舔舔嘴唇,一副美食评论家上身的样子讲:「真要说有什麽缺点,我觉得太甜了。」
「太甜?哪一样?」
曹通看看空空如也的盘子,再转头看著钱真说:「全部。」
钱真忽然不知所措起来,好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对不起,是我没控制好调味。」
「还是很好吃啦,你不用想太多。」曹通感觉气氛一下子跌停板,赶紧补充解释来挽回。「你南部人是不是?南部人都吃比较甜,因为你们不太放味精都放糖嘛。我是北部人吃重咸,在这里开店我看你改咸一点生意会比较好。」
「我是北部人。」钱真忽然瞪著曹通这样讲,後者粗眉毛一皱,说:「你歧视南部人喔?」
「我没有!」钱真似乎欲言又止,「我从小就住在这里,从没有搬家去南部过。」
哦,生气了。曹通心想,长相好看的人就是占便宜,连生气都不丑。
「反正我就是这麽一说,看你自己怎样。我是卖咸酥鸡的,吃不懂你这种高级料理。」曹通无所谓的问:「你这一盘卖多少?」
钱真将盘子收走,「我不收你的钱。」
「我也没要给你。是你说请我吃饭,给你钱干嘛。这盘两百?三百?」
「……两百八。」钱真背对著曹通,将碗盘放进水槽里,声音闷闷地传来。
「难怪你生意做不起来。」曹通下评断。其实扣除本钱,真的没赚几个铜板而且做得要死。尤其现在经济不景气,吃得起的人越来越少。餐厅又不只有你家开,连大饭店都在打促销了,就算钱真有名气,恐怕也难撑下去。
「我知道。」
「不然你卖点便宜东西,也不要用什麽比目鱼,吴郭鱼差不多。酱料都撤掉,找原料行买现成的就好。还有甜薯,台湾有种麽?你随便用马铃薯或者地瓜代替就行了吧?我跟你保证,那些有钱客人绝对吃不出差别,凭你的手艺,他们都是冤大头!」
「我不能这麽做。」钱真回过头看著曹通,好像一个抗拒诱惑的小孩,有点动摇,但依然坚决说不。「你说的我都明白,也考虑过,但是我不能欺骗客人。」钱真望向连接外场与厨房之间的一道推门,门上头嵌一块透明压克力玻璃。他的目光穿越过那里,纵然现在只剩下一片黑。
「每一次送完菜我都会站在那里偷看。有老人家喜欢点我的鱼可以不用挑刺,有小孩子吃我做的蓝带猪排不知道里面有青椒。曾经有人在这里向女朋友求婚,跑来拜托我把戒指藏进烤布蕾。」钱真缓缓说著,彷佛叙述一段段故事。末了他再度将目光对上曹通的,他平静且确信的讲:「我做的每一盘菜,都代表我这个人。我不能辜负他们对我的信任。就算这家店会倒,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