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些昏暗的房间里,剩谈更一人面色微红,盯着地板直愣愣地发呆。

傍晚,夕阳破碎的光影从未关上的窗口撒进来,谈更便着魔似的下了床往窗台去,望向外头却只看到一片松针浓荫。从叶子缝隙里看出去,依稀能望到远处的重峦,仿佛绵延到天边,永远走不尽,一山放过一山拦。

群山的尽头就是西天了吧,除了传说里那唐僧四人取的经书,还有什么值得去追寻的?

但这课劲松高处的尽头,却藏着几个黑色的事物。谈更翻身稳稳踩到粗壮的枝干上,轻巧地向上跃。到了树顶,谈更拨开密密匝匝的松针,几坛酒被麻绳牢牢捆着,坛口被死死封上,正是谈更初到那日梅下澈和他一起喝的酒。

想到那酒的滋味,谈更喉头不禁上下动了动,酒瘾开始蔓延。正犹豫着要不要偷偷拿一坛酒走,一回头却发现梅下澈站在身后微笑着看着自己。

谈更头皮一炸,险些摔下树。

梅下澈笑得很真心:“谈兄若是想喝酒,尽管跟我说就是。”

谈更的舌头有些僵硬:“恕我无礼……这酒……是我无意发现的。”

梅下澈倒没在意,俯身端起一坛,在树枝上坐下,拍拍身旁,示意谈更一起:“谈兄不必客气,只管当此处是自己家就是。”

一句话说得刚刚还很羞愧的谈更一愣。

梅下澈道:“帮忙拿那个木瓢过来。”

谈更立即弯下腰去,在那几坛酒里摸那个木瓢,刚刚的尴尬和混乱只剩一片空白,脑海里却盘旋着梅下澈那句话:

“只管当此处是自己家就是。”

六年在那个所谓的家里战战兢兢度过,近二十年风餐露宿,随遇而安,无论是京城里最华丽客栈的镶金大床,还是荒野破庙里一席肮脏潮湿的地板,都不曾是他心里那处的归宿。

而在这群山中这个宽阔的房子,同那名震天下的梅下澈共处了两日,对方就将他当成了家里人。他又如何能将此处当成家呢?

梅下澈是孤独,亦或是需要一个从俗世里摸爬打滚来的人的陪伴,而谈更他自己,却早已对人与人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绝望了么?

江湖里有善人,却不是他的向往,他能付以真情的人。

谈更心里叹息,翻出了那个木瓢,一屁股在梅下澈身旁坐下,心道瞎纠结这些破烂玩意做什么,和梅大关主喝了这坛酒,再抛到九霄云外去吧。

毕竟都是生为凡人,快活一些总是没有坏处的。

谈更忽然将梅下澈怀里的酒坛一把夺来,拍开坛口的封,哗啦哗啦地倒进木瓢里,仰头就喝了一大口。发现梅下澈的注视,谈更偏过头笑道:“多谢澈兄美酒款待。”

梅下澈也扬起嘴角,不再是平时那些轻佻放浪或面对敌人时阴冷的假笑。

他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我们都要看得开,不然白来这尘世一趟。”

谈更道:“方才将财物还给坳子村时,我看到他们千恩万谢,感激不已,才觉得做好人真舒心。”

梅下澈伸手向谈更腰间挂的一个草兔子,捏了捏道:“怎么,把你美的?别人送个东西都这么吊着炫耀?”

谈更摇摇头,将手覆上梅下澈的手,轻轻说道:“不,我在江湖混了近二十年,什么人情冷暖没见识过,自己也仗着良心,去行侠仗义,却也只是为了原则。”

梅下澈:“现在谈兄可是明了?”

谈更:“明了什么?”

梅下澈的一双极清明的瑞凤眼望向远山,道:“明了我为何,将根扎在这里。”

谈更笑了笑,主动揽过梅下澈的肩头,一边继续灌了一大口美酒。醇香直入肺腑,正是爽快得不得了。

彼时知己相逢,同怀苍生;无论出于什么,总是从心而行,问心无愧。

夕阳掩去了光华,暮色昏沉。几坛酒早已空空如也。

梅下澈肩头耸了耸,上面的重量也颠了颠。他可不敢喝这么多。但肩膀上那人,早已酒酣入梦。

一方天地,似乎只剩两人。梅下澈心里,竟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庆幸之情。

非是庆幸他能坐拥群山,睥睨天下;而是独坐群山,身旁有一相依知己。

作者有话要说:

哇..扯完这一章了

第12章 陷害

朱仝镇郊。

一支劲装打扮的人呼哧呼哧地在稀疏的山林里奔走。不一会儿,一个男子就呼喝道:“蒯管家!找到了老爷在这里!”

男子口中的蒯管家急忙疾奔过去,只见一棵落尽叶子的枯树下,一个灰白须发的中年男人歪倒在树根下,一只手臂不见了,却不见有血流出;头顶和肋骨处都有被什么利器洞穿的窟窿,男子身下一大片血迹,几乎都干涸了。

蒯管家立刻握住这男人的手腕,将一股极细微的真气导了进去,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老爷还有救。”蒯管家简洁道,立刻渡入另一股醇和的真气进去,先护住了男人的心脉。

“幸亏老爷年轻时练了护体神功,不然别说穿两个窟窿了,脑子和心脏不碎了才怪。”有一人低语道。

蒯管家一挥手,后头的人立刻抬了担架,将男人放上来,往大路那边快步去了。

这边有人重伤垂死,那边有人睡意到头,被美酒的余韵涵养了一夜美梦,这会儿咕哝着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谈更揉揉眼眶,打着呵欠将被褥折叠好,一边咂着嘴,心道:果然佳酿助眠,我倒是多少年没这么睡过了。

窗外传来几声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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