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俊婶儿先发出的第一声尖叫,这声尖叫过后的哭号声就像刀片剌破她的嗓子,一路呼啸着窜上天去:“报应!报应啊!你的儿子还在余月凤那儿呢!你这样叫儿子怎么活啊——报应——报应——”
朗二蓦然转过身瞪她:“你说啥?朗太舜不是我儿子?是这小子的种?你他妈啥时候跟他搞到一块儿去的!”
在他们争吵哭号的同时,朗毓的眼睛好像毒蛇似的死盯着脸色发白的朗琪睿,而朗权栋更是挣扎着想冲上去把朗琪睿撕个稀巴烂。
怪物们一边鸣枪制止他们的吵闹,一边问:“孕妇在哪里?带路。”
没人知道余月凤是如何在仓库里渡过那两个月的,当时奔福的娘忍不住爬上去查探战况,她发出那声尖叫引来了怪物后,所有人一团乱麻似的挤在仓库里,又在怪物走来的过程中意识到再待下去只有死路一条,所以纷纷抱头鼠窜,只有俊婶儿尚算冷静,她把两岁的孩子交给余月凤,叮嘱她别出来,照顾好儿子,她自己则负责引开怪物们的注意力。
余月凤抱着襁褓里的孩子,一手护着自己硕大浑圆的肚子,在黑暗里战战兢兢地等待着命运的决断。
后来世界便愈渐安静下来,她几次想出去,又几次被巡逻的怪物们吓回去。怪物们每六个小时巡一次逻,她趁着这个时间在废墟掩埋的地道和漆黑冰冷的仓库间来回流窜,地道里有充足的食物和武器,如果继续往前推进,说不定还能摸回后山地下的小船坞。但是当她听到怪物在地道里翻动排查的声音后,她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又龟缩回仓库里苦熬度日。
她担心丈夫和两个孩子,因此吃不下睡不好,又要照顾随时会啼哭的小孩儿,整个人心力交瘁。可是因为肚里的双胞胎,她强迫自己休养生息。
当怪物找到她的时候,她显得异常平静顺从,整个人因为长时间不见阳光肤色苍白,但是身体圆润精神充沛,甚至在怪物伸手来扶她时淡定地说了声谢谢,当时隔两月再次踏上地面,她挺着涨如皮球的肚子,抱着怀里的小孩儿,先感受了一会儿阳光的温暖,才语调温和地问:“我的男人和两个孩子在哪里?我男人叫朗权栋,两个孩子叫朗毓、胡愧槐,你们能带我见见他们吗?”
怪物们也觉得她这样的表现很新奇,想抱走她臂弯里的小孩儿,她紧紧搂住他,立下毒誓:“我不会把他交给你们,除非我死。”
“我们绝对不会伤害你,”怪物真诚地看着她:“你和你的孩子需要做体检,这个孩子也需要,你们不应该在黑暗里呆那么久。”
余月凤遮住朗太舜的脸,“如果没有你们,黑暗根本不会降临。”她很坚决的表示:“我只要见他们一面,过后你们想怎么样都行!”
怪物们接受了她的条件,他们一家四口像彼此探监的犯人,在透明的格子房里相见了。
外观上来看,朗权栋和胡愧槐的变化并不大,尤其在朗毓的衬托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余月凤一看到朗毓就震惊地瞪大眼睛,她感觉心脏在胸腔里万马奔腾地跳跃着,杂乱无章地冲突着。她紧紧攥住身后的桌沿才没让自己跌倒,眼看着她那十四岁的儿子,在短短两个月间长成了跟他父亲一样彪悍的体魄,可他的脸肿得好像猪头,暴露在囚服外的手也生满紫黑的烂疮,他那身曾经健康的像是随时涂抹着阳光的麦色皮肤,如今也脆弱得不堪一击,呈现出透明又轻薄的色彩,连每一根筋脉和血管的分布都看得一清二楚。
她甚至不敢抚摸儿子的脸,害怕一旦触碰朗毓就会像灌满水的气球那样噗嗤破掉,淌出一地的血肉骨骼来。
天呐!天呐!她在心里呼唤着,痛哭着,但是面上却露出微笑,“你们还好我就放心了,咱们一家很快就会团聚的。”
怪物们叽里咕噜的商议着,这个新孕妇的胎儿非常重要,不能贸然注射药物,既然她肚里的孩子已经健康活到六个半月,那就继续让他们按照他们本来的方式成长吧。
因此怪物们在监狱里广播到:“我们会释放一部分人回家,你们需要每天早上来这里工作,并且尽快受孕,谁能受孕成功,谁就可以一家团聚。”
被扣下的依然是没有生育能力的老人和小孩儿。而朗权栋他们仨,在回家的路上相约好,大家一定要开开心心地回到家里,不要让女人担心。
他们回到久违的家里时,桌上已经摆满饭菜,余月凤苍白地坐在那里等他们,他们一家四口就像以前那样气氛轻松地吃着晚饭。
朗权栋说:“真好吃呀!你做饭真好吃呀!”
朗毓的脸埋在碗里久久不肯抬起,也是一边埋头苦吃一边点头:“嗯嗯,真好吃!”
余月凤起初还欣慰的笑着,可是当她拿起筷子往嘴巴里放了第一口菜,突然就忍不住,丢下筷子捂住脸小声的啜泣起来。
“你不要难过,我们没什么的,”朗权栋轻轻搂住她,“我们只是给它们干活儿打打下手,小浪儿这是受了点儿小伤,很快会好的。咱们一家已经团聚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什么困难都会挺过去的。”
他们在朗权栋一声声的劝慰和母亲的抽泣声里吃完饭,又像以前那样回到两旁的房间,彼此间默默无言地进入睡眠,没一会儿,余月凤又轻手轻脚地起来走到孩子的房间去,她在凄冷的月光中久久端详着两个孩子的脸,直到丈夫来接她才又回到房间去,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