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曹郎中,崔氏想起了什么,笑着说:“曹郎中说你二嫂怀孕了!我正想着给他送些东西。你快去,若是阿惟能活到小石头他们家平反了,小石头回来见他就好了。那天我看小石头走时,像是丢了半条命一样。”
洪虎对秦惟有种亲密,对小石头的情感没有秦惟那么重,就说道:“阿惟为他受了伤才病成这样,他要报仇,也该还了阿惟的恩才对,十年都过来了,再等几年又怎么了?小石头才十四吧?能干什么?”
崔氏说:“可不能这么说,岳夫子说,卫家的女眷都成了奴仆了,那些夫人小姐们不知受了多少苦,小石头早去一天,就早救她们一天哪,里面有他的娘!”
提起娘亲,洪虎没话说了,拿着锦盒出去找曹郎中。
曹郎中看着锦盒中的灵芝叹息:“真是好东西啊!”
洪虎热衷地问:“这能救阿惟吗?”
曹郎中缓缓摇头,洪虎两眼喷火:“他说能起死回生的!我回去找他!我给了他十两黄金!真不是玩意儿!”
曹郎中叹气:“若是个孩子,也许真能救了,可阿惟心脉已衰,养是养不好了。但这灵芝也不能说没用,我给他吃了,他能多些精神。”
洪虎很失望,又问:“我去年带回来一根人参,说是百年的老参,你用了吗?”
曹郎中摇头:“我不敢用。只是真到了后面,大概就得用了。”
洪虎眨眼:“你什么意思?”
曹郎中说道:“人参杀人无罪,大黄救人无功。人参用错,也能要人命。阿惟虚不胜补,心脉悬如游丝,怕是担不起人参。他说他怕拖拉,不愿拉撒在床上。他若太苦恼,就用一下,调足他的元气,让他舒舒服服地走。”
洪虎听出来了,这意思就是将元气一下用完,人能走得快。他闷闷不乐地放下锦盒,说道:“我多希望阿惟没有受伤……”
曹郎中压低声音:“我那天看岳夫子特神气地带着小石头走了,听说是你二哥送他们去京城……”他探寻地看洪虎。
洪虎谨慎地回答:“我不懂这些事情,等我爹回来听他怎么说。”
又过了半个月,洪老大回来了。
这半个月来,曹郎中用了灵芝,秦惟的病真的没有继续恶化,一直能自理,所以秦惟的情绪还好,甚至在无聊时能拿起本书翻上几页。每天洪鹰晚上和秦惟睡一屋,白天洪鹰去义学教书,洪家雇的两个仆人轮流陪着秦惟。
天气入了夏,秦惟算着岳夫子和小石头农历二月底离开,走上一个来月,现在是四月初了,应该到了京城。京城将迎来一场政治动荡,就如他是十七皇子时经历过的腥风血雨。他有种力不从心的淡然,只能遥遥地祝愿小石头安好,也希望那个与他没有什么情份但有原身血缘关系的许府中,有无辜者能免于灾难。但京城离此真的很远,他关注与否都无济于事,秦惟索性不多想了,只想安静地走过自己剩下的日子。
洪老大是洪家的主心骨,崔氏和洪鹰找了第一时间,将岳夫子和小石头的事情对他说了一遍。洪老大听了,沉默不语。
崔氏原来以为自己做的是件天经地义的好事,见丈夫这样的反应,有些忐忑,小声道:“他爹,我让二郎送他们去了京城,虎儿说你早就知道小石头是卫家的人,你难道不想让小石头去给卫家找回清白吗?”
洪老大长年行走江湖,看多了人心的良善和险恶,没有回答崔氏的话,反而先问洪鹰:“你说,小石头那天说不想上学了?”
洪鹰眨眼:“是啊!我还教训了他呢!说他那么有才华,不能荒废了学业。可我也明白他的意思,阿惟哥那时看着不好了,像是要走了。小石头想天天陪着他。大哥带回来了灵芝,这些天阿惟哥比那几天气色还好些。怎么了?”
洪老大又沉默了。洪鹰想了想,愕然道:“爹!您是说岳夫子不想让小石头照顾阿惟哥了?”
崔氏啊了一声,努力理解:“他是怕小石头对阿惟太用心,就不把卫家的事情放心上了?”
洪老大用鼻子哼了一声:“保不定他还觉得阿惟挡了小石头回京的路,想让小石头早日摆脱阿惟呢。”
洪鹰皱了眉——他对岳夫子一向尊重,突然意识到岳夫子有这个意思,觉得有些不能接受。也许是老爹多心了?
洪鹰迟疑地说:“岳夫子,也许是,因为想让小石头赶快去救卫府的那些女眷,才……毕竟,小石头的母亲不知是不是还活着……”他说着说着,反而没词儿了。
那天的事情的确发生得太突然,前脚小石头说不想上学了,后脚岳夫子就把小石头的事儿捅破了。孝道这个名头一压下来,小石头自然马上就得走。可如果阿惟哥病危了,那就另说了——生恩不及养恩,阿惟哥算是小石头真正意义上的父母吧?
岳夫子学识渊博,可也有种大城里来的人傲慢,过去话里话外说过“不该对小孩子太溺爱”,“字不好的人更该学习”之类的话,洪鹰那时就觉得他是在说阿惟哥,但小石头太小,没有听出来。洪鹰觉得岳夫子挺看不起阿惟哥的。洪鹰想起在书里读过,一臣不事二主,这些年小石头对阿惟哥的照顾和依赖大家都看在眼里,岳夫子大概怕阿惟哥病体缠绵,小石头为了阿惟哥滞留不走,或者,万一阿惟哥死了,小石头伤心过度……小石头既然为了阿惟哥都想放弃学业,岳夫子的担忧的确有他的依据。
老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