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大低声说:“我把这话放在这里,岳夫子可不是为了小石头的母亲去的。他们这一去,定会给卫家伸了冤情,皇上那里,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把许家灭了。”
崔氏不懂朝政,问道:“什么许家?”
洪鹰斜视母亲:“娘!许相啊!”
崔氏惊了:“许相?!那……那可是个特别大的官啊!”
洪老大点头:“当年我们在京城,亲眼看到许家势力滔天,许府的家丁成队在街上走过,气势汹汹,禁军都不敢惹。那时皇上才十六岁,我们在街上听说,卫家想替皇上出头,让皇上掌握朝政,就被许家安了个谋逆的罪名,一家男丁被杀……你想,别说皇帝了,是个人都会被气得半死。现在皇上二十六了,听说许相身体不好,许家也没了兵权,这机会不就在眼前了吗?”
崔氏仰慕地看洪老大,连连点头说:“哎呀,就是这么回事!岳夫子好像也这么说的,他带着小石头一去就能伸了冤,难道我不该让二郎送他们?”
洪老大叹气:“小石头还太小啊!这一去,多少人命就落在他头上了。那些人有的罪有应得,可也有像当年小石头那般的孩子,冤冤相报,若是真有来世,不还得还回去?二郎与这两家有何恩怨?何必去沾染这血腥气!”
崔氏噢了一声,点头道:“你那时在就好了,你会怎么做?”
洪老大摇头说:“我不喜欢岳夫子现在就告诉小石头这事,更不喜欢他带着小石头去京城。阿惟何尝不知道小石头的身世?当初他就对我说,想等小石头长大,我也同意。你看这么多年,我们都不曾说出来。岳夫子如果想给卫家伸冤,自己去就行,此时如果时候正好,他一个人也能办到,为何要让一个孩子掺合在里面?小石头如果是我的儿子,我就是死了,也不会高兴见他在这个年纪就要张罗报仇。这事如果成的话,没他也可以。万一不成呢?他的下场会如何?我更愿他长大成人,有了自己的孩子,再去牺牲自己……”
崔氏呸了一声:“你胡说什么!”她想了想,感叹说:“你这么一说,若论情份,阿惟对小石头更深。”
洪鹰喃喃地说:“那是当然了,岳夫子只是个夫子,不像阿惟哥,一直宠着小石头……”他是和小石头一起长大的,自然看在眼里。自己的父亲急了就会打自己,母亲也会说两句,可阿惟哥对小石头何止不打不骂,平时还总表扬着,他小时候挺羡慕小石头的。
洪老大起身:“阿惟那孩子心好,我早就知道。我去看看他……”
洪鹰说:“我跟您一起去。”他得好好照顾阿惟哥,别让阿惟哥因小石头离开而觉得失落。
洪老大和洪鹰走了,崔氏坐在屋中,想起秦惟的样子,有些后悔那时被岳夫子一说,就让洪豹护着他们上京了。阿惟自然不会张口让小石头留下,那时该让他们等等自己的丈夫,何必急这一个月的光景?孩子他爹想得深远,他跟小石头一谈,也许就会说服小石头留下,能陪着阿惟到最后。
崔氏心情低落,叫了个雇的仆人来,叮嘱一定要经常去看看秦惟,被褥勤换,有什么事情立即来告诉自己。
就如秦惟所料,岳夫子和小石头已经到了京城。
小石头初到京城,按理该是充满好奇,可是他只在进城门时从车窗看了看京城的街道,然后就不再观望,呆呆地坐着。
这一路,小石头的话很少,完全听岳夫子的指示。他背下了岳夫子写的文字和各种礼仪用语,在客店歇息中,反复练习行礼和走路等姿势。
岳夫子知道小石头猛地离开了他朝夕相处的叔叔,一定难过。其实那个阿惟又不是小石头的血亲,连个忠仆都够不上,只是当初被洪老大顺手与小石头一起救了回来,就赖在这里了。这些年一直病病歪歪的,骨瘦如柴。近来卧床不起,还让小石头照顾,完全是个负担!可小石头为了他竟然想放弃上学!岳夫子是个读书人,认为命都可以丢,书不能不读!见小石头这么不争气,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自己得赶快帮着小石头摆脱这个负面影响!
岳夫子于是天天耳提面命,对小石头讲卫家的冤屈,卫老将军的战绩,自己与小石头的父亲卫国关的旧事,以及卫家的女眷正在水深火热之中……
现在都到京城了,岳夫子见小石头依然神态滞涩,知道还是没能扭转小石头的心思,也不责备,只低声道:“我们现在去拜见我过去的师门旧友,他姓孔,你可叫他孔伯父。他这些年对许相虚与委蛇,已成朝中高官,官至侍中,在皇上身边,他定能帮着我们。”
小石头照旧点了头。可是他的心思又飘到了他离开的地方:叔叔现在怎么样了?
他每天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叔叔。天光的变化伴随着他的掐算:这时叔叔该吃早饭了……喝药了……吃午饭……他的脑海里,总显现叔叔躺在床上的样子,一想到他可能看不到叔叔了……小石头的心就像被一只手攥住,使劲揉搓。
离固原城越远,他就知道能见再次见到叔叔的希望越渺茫,这种疼痛变得难以忍受。可也许是物极必反,在他行将崩溃之际,他突然觉得他不该这么想!叔叔曾经说过:“凡事要往好处想!”那他为何不企盼他会再见叔叔一面?他开始坚信卫家的冤案一定会早日平反,而他能奔回去见叔叔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