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种信念,支持着他能用力去记岳夫子的话,反复背诵复习,不然的话他知道自己肯定会天天流泪哭泣。
现在他们终于到了京城!那么从此后,就该是往回走的路了吧?他过去听走镖的洪大叔提过京城里的繁华,他还曾对京城充满了向往。可现在一见高耸的城墙和宽阔的街道,他心中竟然涌起了一种厌恶之情,很想立刻离开,回到固原小城,去见叔叔……
岳夫子找到了昔日同门的家居之地,在高门处报了名姓马上就被请了进去。
洪豹有些无措地随着仆从去安置人马,岳夫子领着小石头往院中走,小声叮嘱小石头:“你不必自惭形秽,卫家一旦平反,往日家宅必被赐还。你现在衣着平常,那时就不一样了……”小石头在半混沌中想到,他并没有自惭形秽,他只是……只是觉得心腹间像是错了位,怎么都不对劲儿。
岳夫子领着小石头见了孔侍中,老友见面流了泪,孔侍中又问了小石头几个问题,小石头地方口音不重,谈吐有节,思路清晰,孔侍中很满意,让人引小石头去洗漱休息,自己和岳夫子安排进宫事宜。
三天后,小石头就被岳夫子领到了皇宫的一个小侧门外,有太监出来,接了小石头进了皇宫。
小石头走在宫中,那种厌弃的感觉更加强烈,好像这周围的一切都让他无法呼吸。他以为这是自己的紧张,他一再在心中背诵要说的话,告诉自己要镇定。
到了一处宫殿,孔侍中在门边等着,见小石头进门,小声说:“别怕,低头,把该说的说了。”岳师弟对他详细讲了小石头将要说的话,他觉得没问题。现在看小石头虽然是个大孩子,但脸色正常,没有惊慌失措的表情,心说到底是名门之后,临危不乱,岳师弟教导有方。
知道要见到皇帝了,小石头的心终于砰砰地加速跳了,他的脑子有些恍惚,像是做梦一样。他耳边回响着岳夫子说的那些有关他祖父父亲和女眷的话,他觉得义愤和焦虑,但总欠着一层深厚,好像这是他必须做的一件事,其实他更想去见叔叔……
小石头跟在孔侍中的身后,等到孔侍中说道:“见过吾皇……”小石头忙跪下行礼,也说出岳夫子教过他的觐见敬语。他没抬头,目光的上际只见一袭皇袍的边缘,金光潋滟。
一个声音说道:“你有何冤屈要向朕禀告?”冷冷淡淡。
小石头拿出血书,双手举过头顶,说道:“草民要替父呈上绝笔血书……”接着,他按照岳夫子写的,字字句句地诉说了卫家的冤屈,许家违背皇命对卫家幼子的追杀……想到死去和受苦的亲人们,小石头泪水洒地,语中带了哭腔。
有人将血书取走,小石头说完半晌,头顶上的声音问道:“你又是如何脱身的?”
小石头俯身道:“我被江湖义士所救,被异姓叔叔抚养成人,他……”小石头忽然想向皇帝为叔叔请一份封赏,可那个声音打断了他道:“可见上天不容许府之暴行。你退下吧,卫家之案,朕一定会给个说法。”依然平淡,并没有比方才多一分热度。
小石头忙再次俯身:“谢主隆恩。”他起身行礼,有太监向他示意,小石头按岳夫子教的,退着走了出去。
出了大殿,小石头才发现自己的衣服全被湿透了,他有些头晕,抬头一望,才发现这是个太阳高照的大晴天,天空蔚蓝,宫墙内有一两棵树,满是绿意,在红瓦砖墙内,堪称美景。可小石头觉得胸中的压抑并没有消散,他等不及要离开这里。
小石头回到孔府,次日孔侍中就带来了皇帝要重审卫家一案的消息。半月内,各种证据就被承到了皇帝面前——许相捏造证据,诬陷卫家谋反,许侍郎竟然动用家丁,前往追杀皇帝亲口赦免的卫家五岁下人丁……
接着,有关许家卖官鬻爵、结党营私、盗国窃民、心存反意、意图社稷……等等告发铺天盖地而来,似是一夜之间,早年权倾朝野的许府就成了众矢之的,人人喊打。就在这关键之处,本来就已病卧在床的许相竟然一命归西了!余下的许家两代人,文武都不出众,没有可支撑门户的顶梁柱。
就在许相死去的次日,皇帝的御旨就到了许府:许家有负圣恩,篡权逐利,图谋不轨……证据确凿,依律斩许家满门男丁,女眷贩为官奴……真是一点也不令人惊讶!
与此同时,皇帝平反了卫家的冤案,下旨将卫家被抄的府第退回卫家幸存的长房长子长孙卫启,并追封卫家为忠至伯爵,卫启成了忠至伯。这个爵位没有封地,只能传三代,但是马上就能领到真金白银的年俸,算是皇家对卫家一门女眷的补贴,让她们不至于饿死。
小石头周围的人事龙卷风般飞速变化,他目不暇接。成群的丫鬟仆人拥着他,给他穿衣脱鞋,端茶送水。他在被人服侍中自然又想起叔叔,不知道叔叔现在有没有人在照顾着……
他每天都要见人,许多从前认识他祖父父亲的官吏们前来拜访,对他谈旧讲故。开始他还流泪,可是后来,就有些麻木了——你们这十年干了什么?
当然,他的不耐烦也是因为现在卫家的冤案了结了,他恨不能马上扔下这一切,快马加鞭的跑回固原城去见叔叔。可岳夫子却说他正在查找卫府的女眷的下落,小石头很快就能知道母亲的消息。小石头的确惦记母亲,自然留在了京中。
洪豹到了京城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