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二人皆醉,又终于得了空单独相处,亓徵歌失了平日里三分清雅持重,多少流露出了些许骨中媚意。
陆莲稚更是了不得,怀中便是天仙也似的心上人,难免令她有些神采飞扬,纵原本只是七分酣然,此刻也都是飘摇如仙。
二人调笑一番,酒一点未醒不说,反而仿佛醉意更深,连寒风都散不开。亓徵歌只好又拉着陆莲稚离开了船栏,并肩继续向一边走去。
些微恍惚中,二人鬓发为夜风拂起,飘摇交缠,又落在二人肩头,难分彼此。
走到船头,陆莲稚隐隐约约看见前方还有两个身影。
原来这大晚上的并不止她们二人船中夜游,陆莲稚定睛一看,只见那两人忽然抱在了一处,场面好不暧昧,倒不知是哪对野鸳鸯。
陆莲稚提起了兴致,捏了捏亓徵歌让她莫要声张,自己无声无息地便潜了过去。
她知道归安号上有私情的,不过是林会叶同裴来云这一对。这两个人时常眉来眼去,又万分别别扭扭。陆莲稚听人说,这两人从认识起到现在,两三年了都是如此,既不挑明,也不抗拒,无端便教人又愁又烦。
最初时候林方要还对裴来云端着副准丈人架子,然而时到如今,拖得过久,连林方要都开始感到身份尴尬,没了脾气,只随这两个人磨蹭折腾。
陆莲稚乍一看这船头二人抱在一处,便下意识地认为这是她阿姐终于开了窍,半夜会情郎。
她偷偷摸摸猫着腰潜到了二人附近,方才准备“嘿”地大喊一声时,便忽然听见了一声极为低缓的女子声音。
“没事的。没事的。”入眼是一片模糊迷蒙的黑暗,黑暗中那女子还抬手摸了摸怀中人的脊背。
这声音万分耳熟,入耳便令陆莲稚为之精神一震,酒也醒了三分。
卫况的声音。
卫况怀中还能是谁,只能是崇明。
崇明低低地“嗯”了一声,那声音沉软非常,令陆莲稚满背猫儿毛都倒立了起来,感到万分惊悚。
崇明乖得可怕,缩在卫况怀中,浑身骄矜的气场都没了,倒显得十分落寞。
陆莲稚也开始觉出不对味,回想起晚宴时分她向崇明瞥过去的几眼,印象里崇明仿佛一直有些郁郁。
她莫名其妙开始感到有些担心,不知道是什么样怪事,能教这向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朝中最受宠爱的小郡主郁郁不快。
莫不是家里逼她嫁人?陆莲稚一边琢磨着,一边向后退,极力想要令自己在身后亓徵歌眼中看起来不那么猥琐、不那么像是在听人墙角。
哪想到她早已是醉中不稳,禁不住倒着后退,一时脚踝磕上了船中木板,发出极为响亮的一声。
“咚。”
这一声响动石破天惊,崇明立刻从卫况怀里跳了出来,拔剑就指着黑暗中陆莲稚的方向:“什么东西!滚、滚出来!”
她难得缩在卫况怀里一回,已经教她感到很有几分别扭,想不到被人看在眼里,更教崇明恼羞成怒起来。
她噔噔几步走到陆莲稚面前,看清眼前人后,立刻气得跳脚:“你这不要脸的!躲在暗处偷看做什么!”
崇明来势汹汹,抬手便往陆莲稚面门上打,看样子是气坏了,面色在夜里都清晰可见的绯红。
亓徵歌站在一边,此刻薄醉也没有了往日的心思去劝解,只任由崇明劈头盖脸朝陆莲稚打来。
若此刻仔细看亓徵歌的神色,竟然还有几分看戏的愉悦。
她早看出船头这二人中有崇明,也就陆莲稚醉眼朦胧,不知轻重一个人往前钻。
那方陆莲稚到底理亏,便也没有全力还手,结结实实挨了崇明两下后,亓徵歌与卫况才将各自家猫儿揪了回来。
卫况知道崇明心里不悦,此间她漫脸绯红,有一半是又羞又气,另一半则当真是急火攻心。
她并不再贸然去碰触崇明,转而安抚似的轻轻劝道:“郡主莫要心急,亓姑娘不正是容决谷名医?或许能助王爷一二也未可知。”
崇明闻言,豁然抬眼看向了不远正理着陆莲稚发丝的亓徵歌,眸光夹杂着希冀,又纠缠着心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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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擅豢牛马,信件邮寄颇为快捷方便。其中马头若系玄铃、信纸若为苍色,便是最为紧急的快件,俗称八百里加急、快马传书。
陆莲稚来东海前,在龙尧镇收到的信件,便正是这一种。
此刻崇明手中这封信件,便俨然亦是一封玄色家书。
朝中天家素来子嗣单薄,皇亲国戚并不繁茂。上一辈中行二的先帝已去,只剩下了长河大长公主同清平亲王,到了这一代,先帝更是只留下了当今圣上这单薄一脉,此外再无儿女。
新帝登基时尚且年幼,国中不论文武繁杂案牍之事,悉都是清平王时明殊手把手教与这天家独苗的。
清平王一人既是这朝中文官谋士,为幼帝出谋划策治理国事,旦逢边陲战乱,又当作了武将军帅,亲上沙场平稳军心。
如此摄政期间数年如一日,再精力十足,也难免分身乏术、劳苦万分。即便这般,清平王也丝毫不恃权跋扈,反而对后辈慈爱非常,尤其于新帝百般教导指引,将其视如亲子。
如此,即便说清平王是当今天子心中之明灯也毫不为过。
然而历经这将近十年的劳苦风霜后,这盏明灯也终将渐渐枯竭。
清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