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老爷喝多了,回来的时候我正在院子里除虫,您是知道的,太太晚上浅眠。一入了夏,有的时候睡不踏实了总会嫌院子里的虫鸣声闹得慌。”见三娘子点了点头,如画继续说道,“既是捉虫,院子里就没有点太亮的灯笼,结果老爷一回来,险些在院子口磕了个跟头,我见了自然上前去扶,结果……那两天雨一直下不下来,晚上闷热的紧,我没穿褙子,老爷手一撑,就碰到了……”如画目光素沉,脸上未见羞涩,有的却是悲愤交加的神情,“我当即就喊了正在堂屋里的田妈妈来避嫌,可老爷醉得云里雾里,当下以为还在花楼不曾出来,把我当成了那边伺候的女子,所以说了些不敢入耳的话。我事后是特意叮嘱了田妈妈千万别把这件事说出去的,老爷本就喝多了,压根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回头若是说者无心听者有心那就是无中生有了。”
“父亲从外院回来,怎么入了内院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三娘子也是奇怪。
“事后夫人也问起过,老爷醉得隔天也记不得了,后来夫人去外院问,外院的小厮才说是老爷自己不肯让伺候的人跟着的,小厮就在垂花门那里止了步。”
“那几日你是不是和田妈妈起了什么争执?”其实如画和田妈妈两人不对盘也是众所周知的。田妈妈此人其实功利心强的很,总想在秦氏跟前装个大,而如画是个心思缜密的,平常的时候也知道明的暗的让着,一直让田妈妈倚老卖老着。
如画闻言瞳仁一闪,越发的对三娘子服气了起来,便连忙点头道,“您知道田妈妈有个侄女,之前一直住在邵阳,今年那侄女成了亲生了两个孩子,一家人就来了帝都想谋生,那侄女自然就寻到了田妈妈。”
“田妈妈想让她侄女顶了你的位置?”三娘子不由冷笑。
如画微微的点了点头,“田妈妈没有明着说,不过却暗示着夫人我年纪大了,一直这样待在明月居里也不是个事儿。”
“也亏得田妈妈这份私心,让我如今得了你这左右臂膀。”三娘子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眉眼都沾了和悦。“现在我只问你一句,这侯府,你可以愿意来?”
“奴婢自然……”
“你先别着急。”见如画急急的想要表决心,三娘子径直就打断了她,“我知道你老家在槐东,双亲健在,家中还有弟弟妹妹,你是家里的老大,养家之责不敢推脱,可你是女儿家,除了要养家。也是要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的。你今年已经二十了,这般年纪,即便是我有心,也未必筹谋得到怎样体面的人家了,更何况你一旦留下来帮了我,那从此以后,但凡是前院有些能耐的小厮便都配不得了,你可愿意?”
“夫人!”如画一听又跪了下来,郑重其事道,“奴婢这小半生看尽了人情冷暖,虽没见过如侯府这般泼天的骄奢。但自问也是不愁吃穿见惯了富贵的。就算能得有能耐的好男儿又如何?奴婢觉得再好的男儿都不如有一颗真心实意的心。奴婢原先在太太身边伺候的时候就想好了,只要有一个男子是真心实意待奴婢的,那不论他的身份贵贱,家室好坏,奴婢都是愿意的,可如果此人并非一心一意,那便是皇亲贵胄,奴婢也不见得瞧得上眼。”
“你能这样想便好。”毕竟住在一个屋檐下多年了,三娘子对如画还是了解的。这个明月居的大丫鬟,最合她心意的除了她的机敏谨慎之外,还有她的淡泊名利和一视同仁,“可是如今侯府正值变动的当下,母亲和田妈妈那些伎俩拿到侯府都是不够瞧的,你一旦沾了我身边的事儿,可就要有个准备,没有一年半载的,我不会放了你去成亲的。”
“夫人是知人善用,奴婢是认主为亲,只要夫人有用得上奴婢的地方,奴婢必定肝脑涂地!”如画目光坚毅,磕头而回。
三娘子嘴角笑意明显,此刻终于放了心。可正当她还想再和如画叙叙旧的时候,却听门口忽然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三娘子看了如画一眼,如画便迅速的一抹脸上已不明显的泪痕,然后恭谨的垂首站在了一边。
“夫人,袁妈妈来了。”门口,子佩朗声通传。
三娘子微微一怔,随即对如画道,“知人善用方见时,一会儿我就让你瞧瞧侯府那几位主子和奴才的厉害。”
如画一愣,一颗心顿时骤跳不已。
而就在这时候,袁妈妈已经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一见三娘子,她便仔细周全的先行了个安礼,然后笑眯眯的说道,“老夫人遣了老奴来瞧瞧,若夫人得空,老夫人想请夫人过去一趟。”
“劳烦妈妈了,我这就去。”三娘子说着就下了罗汉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