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妈妈见状也不急着回去,只驻足而立,眼看着三娘子不紧不慢的张罗了自己一番后准备要动身出门了,她方才挪着步子跟了上来。
三娘子顺手带着如画,如画后面跟着个如盯梢一般的袁妈妈,三人便就这样一路齐齐的到了霁月斋。可一进屋,三娘子才发现,昨儿刚来过的长房老夫人和四房老夫人竟又成了座上宾,这会儿正一左一右的和老夫人说着悄悄话呢。
“母亲,大伯母,四伯母。”三娘子站定,笑眯眯的和长辈们行了小礼,仿佛昨儿大家在祠堂撕破脸的事儿从不曾发生过一般。
三位老太太的目光皆在三娘子脖子上缠的药带上停留了片刻,然后老夫人便开口道,“一家人住在一个屋檐下,磕磕碰碰意见相左是难免的,说话快了,上下两排牙齿都还有咬着嘴唇的时候呢,更何况是人了,你说是吗?”
“母亲说的是。”三娘子垂首而立,恭谨的很。
老夫人暗笑在了心里,便是从一旁小丫鬟的手中接过了一个上了铜锁的雕花红漆大木盒子,说道,“如今连朝廷都已经改朝换代了,咱们这侯府啊,也是时候该换个女主人了。老二既现在是名正言顺的靖安侯了,那这内宅的一应事宜,以后就交给你吧。”
“要说三弟妹您心里也是敞亮啊,这么大的事儿,不过一宿的功夫就想明白咯。”这边,三娘子还没有接话呢,那边,长房老夫人就尖声说开了,“老二媳妇啊,你可是遇着一个明事理的好婆婆咯,能这般干脆利索的把主持中馈的大权放手给小辈的婆婆,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着呢。”
三娘子转头对着长房老夫人意味深长的一笑,压着嗓子不费力气的说道,“贵胄宅门的规矩自然比商贾之家的要严谨的多,大伯母见不着里头的门道也是自然的。”
佟氏一愣,总觉三娘子这句话有些别扭,可不等她细细琢磨,却见三娘子已经转过了头,上前了两步就双手接过了老夫人捧着的木匣子。
沉甸甸的匣子让三娘子微微一惊,正想问,老夫人倒先开了口,“里面是应事的对牌、内宅的公账、仆役的名簿卖身契,地契房契还有各屋的钥匙。老侯爷走了,老二承袭爵位,我这个老太婆说话也变得人轻言微起来,你瞧,别的不说,如今这内宅里头的大厨房就已经是一团糟了,打从今儿起,就要看老二媳妇你的能耐了,什么时候能把大厨房的那几个妈妈拿捏妥当了,你这掌家之路才算是摸出些门道咯。”
三娘子捧着手中沉甸甸的盒子,眯着眼看着一脸慈眉善目的老夫人,不曾想她竟会把“甩手掌柜”的姿态做的如此堂而皇之到令人无语的地步。
老太太说了放权,其实是彻底的放手。而她眼底露出的满满“期许”,其实全是等着看她笑话的虚情假意,这一张“欲擒故纵”的牌打得正是时候,内宅那几个身兼重职的管事妈妈罢活儿甩手其实当初还不是老太太自己下的暗令?偏现在妈妈们都还没回来,老太太自己反倒先挨不过这素粥糟糠了,再加上陆云英的自有主张,老太太一闹心,干脆拱手就把这一堆的糟心事全丢给了三娘子。
可是三娘子几乎都不用去查也知道,这里头,除了那几个还没有回府当职的妈妈之外,老夫人肯定是还动了别的什么手脚的。不然之前一家女眷闹的那么凶。岂不是真就成了一场天大的笑话?
但,三娘子却恭敬肃穆的敛神,沉心镇定的福身,声音沙哑道,“孝熙定不负母亲之托。”
老夫人一愣,下意识就想张口,可一肚子的话却卡在了嗓子眼儿,如吞了一只还在扑翅的苍蝇一般咽不下,吐不出。
真这么平静就收了盒子,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说吗?老夫人睨着眼,看着神色毫无波动的三娘子,只觉得她忽然就和块木头一般,与昨日在祠堂里那犀利如剑的模样判若两人。
是这个许氏真的心够大还是因为背后有老二撑腰而变得天不怕地不怕?
老夫人心下天人交战的琢磨了一番,满心疑惑的看了一眼一旁的袁妈妈,竟见袁妈妈一个劲儿的在冲自己眨眼睛。
老夫人一个激灵回了神,想着到底是自己硬着一口气把东西交出去的,这会儿哪里能表现出一点异样的神情,便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一派长者的姿态,和睦笑道,“都是多年的媳妇熬成婆的,我当年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各种苦楚,你慢慢就能体会了。”
“是。”三娘子紧紧的握着手中的盒子,心里一个劲儿的在发冷。
老夫人见状,心有不甘,左右又碎言的嘱咐了几句,偏不管她说什么,三娘子都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冷静的叫人找不出半点的破绽。
说的多了,老夫人自己都觉得口干舌燥的,可三娘子却如同一口铁钟一般,屹立不晃,纹丝不动的。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会回两声“是”,可到了后来,三娘子竟沉默得连这一个字的回答都省了。
老夫人见了只觉无趣,本她打定了主意是想见一见三娘子的慌张和无助的,谁曾想这小小的丫头却根本没有如她的愿。老夫人很失望,又有些气闷,当即便挥手道,“罢了,我一个老婆子说多了都是泛泛之谈,你回去吧。这两日估摸着有得你规整了,若是遇着什么不明白的事儿便来问袁妈妈,她之前一直帮着我打点内宅庶务,指点你是绰绰有余的。”
“多谢母亲。”三娘子行了礼,告了退,对老夫人的话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