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次就全然不同了,这次是抗击外侮,无论怎么称颂都不为过。归来的将士们毫无顾忌,在兵部吏部的人面前将监军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他们是真心感佩梅长苏的,不单因为他谋略过人,还因为都亲眼看着他自到了北境身体就十分虚弱,最后几日连站都站不起来了,还倚坐在营帐中的硬板床上看战报、看舆图,一边咳嗽一边气若游丝地与将领们商议战术。
鞠躬尽瘁这话谁都会说,可自古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个?
军中将士们对能将生死置之度外,真的不惜拿命来换大梁胜利的人,怎能不敬重,不佩服?
于是一向文武相轻的朝堂上,竟然出现主帅带头将大胜大渝这样的功劳推给一个文官监军的局面,众臣不禁大感意外,纷纷扭头去看那正被夸上天的苏哲。
饶是梅长苏见惯大风大浪,这种情形下还是禁不住尴尬,可又不便擅自出班谦虚一番,只好微笑低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假作没听到。
等众将领夸得差不多了,萧景琰才微微抬手,语气似乎甚是为难:“依众卿所奏,朕也觉得还该赏苏卿点什么才是。只是他这舍人才做了几天就升官,未免太快了。”
梅长苏正要出班谢恩,说点为君分忧不求封赏之类的场面话,萧景琰已微笑着褪下手上一个碧玉扳指,说道:“这扳指当年朕带着四处征战,也算是见过沙场狼烟,染过胡虏敌寇鲜血的,就将他赐予苏卿吧。”
第四十五章
其实在这场朝会之前,朝堂上绝大多数人,包括对梅长苏的才华已经十分钦佩的沈追蔡荃等人,都并不真的认为他对北境的战局能起什么实质性的作用。
虽然他在九安山一役中展现出不俗的谋略,但那只是据守高地等待了三天援军,和千里驰援去和数十万敌国大军交战,还要扭转战局完全是两码事。
——毕竟若是兵书读得熟就能带兵打仗,世上就不会有“纸上谈兵”四字了。
善意些的想着他去北境也是一番拳拳报国之心,哪怕做不了什么实事,拿着太子玉符也可起个稳定军心激励士气的作用;
聪明些的想着这是他的从龙之功不便明着封赏太子才让他去蹭点军功,回来好堵众人的嘴。
可北境回来的将士们言之凿凿的告诉他们,他们都猜错了——苏哲这个监军不但有用,而且有大用。
而皇上虽没再给他升官,但那个曾陪他“四处征战”的扳指一赏,便是承认了苏哲的军功。
于是这天散朝之后,梅长苏的同僚们看他的眼神都多了几分刮目相看的意味。沈蔡二人在殿外拦住他说从前实不知先生还有领兵的大才,要去苏宅叨扰讨教。梅长苏含笑尚未答言,北境的几个将领也凑了过来,纷纷关切他身子到底大好了没,感叹在北境时看着可真吓人,又要拉他去校场看比武。
梅长苏左右为难,幸得这时有内侍出来宣皇上口谕命苏舍人到御书房见驾,他方得在数道或艳羡或欣慰的目光中脱身。
皇上这次召苏舍人倒不全是假公济私,乃是要他拟写方才在朝上议定的让蒙挚重掌禁军、列战英节制巡防营两道旨意。
只不过拟旨时有当朝天子在一旁亲自伺候笔墨,拟完后还有太后亲手熬的羹汤可喝的,苏舍人恐怕是古往今来独一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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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赏的诏令次第颁下,不单武将,连留守朝中的文臣也有不少叙了统筹整备的功劳,有升有赏,皆大欢喜。
然而整个新朝最炙手可热的却是那个没能升官,只得了一枚玉扳指的中书舍人。
因为他不但圣眷优渥,而且竟和许多朝中重臣私交甚笃。文有户部刑部两位尚书,武有刚立下大功重掌禁军新出炉的一品军侯蒙大统领以及今上的心腹臂膀列小将军,都是他府中常客。
听说言侯的公子也三天两头朝苏宅跑呢。言公子本就是世家清贵子弟,这次又带着好大的军功回来,已封了骁骑营都尉;而言侯早无心仕途,新帝刚登基没几天便又跑去了城外的道观,估摸着言公子袭爵也就是这几日的事。
所以看看人家苏舍人平日往来的都是些什么人物,三品以下的官儿好意思去敲人家的门吗?
自然想去巴结趋附的人也不在少数,但白日苏舍人要么去了某大人府上回拜,要么刚被某位将军拉去了校场,更多时候则是被皇上留在宫中还未回府,因身子较弱晚间又歇下得早,实在不是那么容易见到的。
其中宗正寺的某大人一半是出于对所谓“麒麟才子”的好奇,一半是觉得此人大有前途值得拉拉交情,于是数度登门拜访,可谁知竟数度扑空,数度被拒——他平日打交道的都是皇室亲族外戚勋贵,自己也与萧氏沾着点远亲,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苏哲休沐这日命人在苏宅门口守着,确认他没出门便气咻咻地来了,而且摆出一副“我知道他没出去我今天非见到他不可”的架势。
结果他不但见到了苏舍人,还见到了白龙鱼服的皇上。
——苏舍人十分客气有礼的请他入座奉茶,皇上也比平日朝上和颜悦色得多,笑说“朕今日无事,来找苏卿下棋,不耽误你们谈正事吧?”
某大人连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