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鬼他在打什么主意。自我犹豫了一会儿,听见那道温和的声音说:“请公主移步。”
她想了想,便从席位上起身,提着裙摆慢悠悠走过去。
屏风后的光线不那么亮得耀眼,如黄昏一般柔和,气氛也显得安静。苏棠一眼便看见了方重衣,眉眼五官皆如画笔精雕细琢勾勒,眸子像星潭般深邃,对上她的视线时,又亮起清澈而温柔的光彩。
“棠棠今日果然好看。”
苏棠没搭理他,穿这种层层叠叠的宫裙,还带着满头珠玉,简直要折磨死了。
许是见她闹着别扭,方重衣又微微一笑:“平日也好看。”
“你要过我来就是闲聊的么?”苏棠不满地瞥他一眼。
方重衣起身,缓缓走到苏棠面前,低下头细细凝望她。光线晦暗,他眸中神色也错杂不明。
“我不能出去露面,怎么办呢?”声音轻轻的,又低柔,简单的问话竟像在哄人似的,仿佛恋人间亲昵的呢喃私语。
苏棠盯着他袖衫上的暗玉色回纹,也小声地、慢吞吞开口:“怎么办,你把脸遮起来呗。反正都是‘身患顽疾,面有恶疮’了,也没人会想看的。”
“嗯,就按棠棠说的来。”方重衣勾起唇角,点了点头,深凝的目光一直望着她,没移开过,“不过眼下没有面纱,用什么来遮比较好?”
苏棠被他问住了,一时答不上话来,心想自己的帕子绝对不行,好像真没什么合适的。
“你的宫裙那么长,撕掉一截,大抵也看不出来的。”
她这才知晓方重衣步步为营的居心,立刻瞪了他一眼:“你又来,不怕我穿绿色的啊?”
“那也没关系。”方重衣微微眯起眼,笑容极温和,却莫名让人警觉。
天底下还有不怕绿的男人?苏棠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想,他这种极端性子,哪天被谁绿了怕是要疯魔的……
她抖了抖曳地的裙摆,华美的绢纱层层叠叠,边缘金缕纹如繁花盛放,美不胜收,最外面一层是半透明的轻纱罗裙,璀璨之中添了几分仙气。
她大喇喇掀开,又提起第二层较厚实的浅鹅黄布料,递到方重衣面前,小声道:“母后不知道你的事,不该这样为难人的,我……我也有些过意不去。不过今日是特殊情况,下不为例啊。”
方重衣认真地点点头,淡笑道:“好。”
苏棠不经意扫过他眼眸,有些出神,那双眸子笑意盈盈,目光却是浮的,眼底仿佛冻结着什么暗潮汹涌的情绪,很幽深,却牢牢锁定着她,仿佛上天入地也无法逃离。
她低下头,嘴里低喃道:“那你就撕吧。”
裂帛之声响起,方重衣仍然如从前那般,很轻易很利落便撕下了一块来,随后用绢纱蒙住了脸,绕到脑后。
但不知怎么系了半天也没系好,苏棠越等越是着急,绕道他身后踮脚一看,布条和发带下的流苏竟缠在一起,难怪某人这么久没搅合清楚。
苏棠叉腰站了会儿,看不过眼,只好抬手给他把流苏捋顺。方重衣马上把手放下,“乖巧”地任她打理。
外边的宾客们好奇不已,屏风上两个模糊的影子转来转去,特别是公主,一会儿凑到世子跟前,一会儿又绕到他背后,分外亲昵,纷纷纳闷两人到底在做些什么。
第60章 荸荠糖
宾客们好奇的同时, 慕容熙已气得吹胡子瞪眼, 琉璃杯盏都不慎打翻, 浅红酒浆顺着桌面徐徐淌到地上,身边的侍女急忙收拾。
一直沉默的苏玄修淡淡垂下眼,自斟自饮。
苏棠捋顺了那条霜色流苏, 见方重衣墨发飘逸,于是鬼鬼祟祟把手凑过去, 挑出一根发丝来, 用力一扯。
方重衣倒是纹丝不动, 半点抱怨都没有。
苏棠把那根头发绑到他小手指上,挑了挑眉, 半开玩笑道:“听说这样就可以许愿,你赶紧祈祷一下,让所有人都失忆,忘记你今晚射箭脱靶的事。”
他毫不在意这番揶揄, 看着指节上缠绕的发丝,眸子里泛着朦胧的光,有一些出神。
“……真能许愿?”
听见他若有所思的语气,苏棠狐疑地抬头, 好奇问:“怎么, 你有什么愿望么?”
方重衣低低地笑了,微垂的眉目在阴影下显得异常深邃:“那我希望棠棠永远把我记着, 记一辈子。”
轻柔的声音如夜半絮语,又透着几分幽冷, 外界的丝竹歌舞漾漾如涓流,飘远了,直到传来一声清亮的箫鸣,才猛然把她拉回现实。
把一个人记一辈子……那要花多大的力气去爱,或者恨?
她抬头,对上方重衣幽深的目光,不觉后退了半步,作出恶狠狠的模样道:“那我若恨你一辈子呢?”
他眉眼微弯,眼角眉梢的笑意仍然如春风一般温和。
“恨也无妨,棠棠心里能有我就好。”
清清淡淡的声音仿佛只是阵风拂过,苏棠却半晌说不出话,他和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