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哂笑,“圣天子百灵护佑,这里是紫宫金殿,处处有庙宇神佛,太极殿上又供着娑婆三圣,‘无缘大慈,同体大悲’世上多是苦难众,只要依教奉行,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平生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有什么可饥荒的?”

俩人一面说,顺着一条甬路便往东沿永巷上迆西拐角处里走去,那是个联排房进了小门,已有人从里面提了灯出来,离近了才看清是曹寅,这三人见了也不来言去语,忙掩了帘子进了门去。

夜月无云,练净的月色斜斜地照入雕镂窗纸上,案几上灯影幽幽,雪梅负着手早就站在屋里等着他好久了,容若见着她不由潸然泪下,一个箭步扑上去把雪梅拥在了怀里,外面纱窗上只剩一影成双。

曹寅顺手把灯芯一掐,透火如烟,袅袅氤氲了许多不堪。

凉风入夜,习习兜啭,轻轻拂过了苏逸堂的衣袖,嘉庆子其叶如玉,流莺粉蝶鬭翻纷飞,曹寅执一八角琉璃灯站在窄巷内,朗月交光处,一人仰首望月,一人提灯递炤。

点点落红已盈咫,桃李花开八千春,是花自由还是身自由,如今都不重要了②......

☆、当花侧帽

题记:东风小窗, 深径薄暮。斜风细雨落茫茫, 当花侧帽忆人人,心中断肠谁得知。泪灯花落,空月明。玉笛声里睡昏昏,不知春鸿几还归, 玉阶惊回又忆卿。

容若紧紧地抱着雪梅,恨不能把她揉进自个儿的身体里, “芙儿, 是我太痴心了, 总在想怎么才能把你从这宫里头带出去, 是我没起子, 优柔过了头,才连累你受了这么多苦。”

“哥子为我这样犯险进宫,芙儿便欣慰了。我如今无愿无求, 不求天长地久,亦不求什么徒托空言的虚话,如今只盼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罢了。”她抚摸着容若的脸颊, “哥子心里有芙儿么?”

容若极力地点头,泪水早已顷息而流, “有,一直都有,我的心上脑子里,全都是你, 一时一刻都不能忘的。”

她在他怀里揉揉地蹭了蹭,“哥子的气概是调上墨,他日成画必是卷上的纡青佩紫,浮翠流丹。倘若哥子心里有芙儿,我心里亦有哥子,在芙儿看来这便是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了,何必情执于此?”

突然,曹寅从门帘外钻了进来,“纳兰快走,皇上乘步舆已经往景祺阁这边来了。”

他二人大惊失色地站起身,容若向雪梅依依不舍望了一眼。雪梅失色道,“现下这个处境犹是燕巢幕上,真叫皇上撞见,可怎么好呢!”说着忙向外推他,“快你快走!”

曹寅见容若仍有留恋不忍之意,“还积粘什么?你不要命了!”薅住他的肩胛连拖带拽,一阵风跑得无影无踪。

他二人刚一走出院子,打头擘面正撞上苏逸堂提着灯赶来,“走不成了,皇上的金顶轿辇正嘎悠着进来了,外面乌压压围了好些随扈的。”

“稳住喽,别饥荒!让我想想”曹寅扬扬手指着外面说:“快,快把外面几个武侍老公叫进来守着。”苏逸堂连连颔首,忙出去叫人了。

曹寅立刻把武侍太监的红缨帽戴在容若的头上,“皇上素不爱看那些老公,待会儿你就猫着那树底下,遇着塌天的事儿也不许给我往身上插草标,没得自个儿把自个儿给卖了,我和逸堂自不用说”他朝身后院外点一点手指头,“瞧外面的老公没有?可都蒙着头不知情呐,咱可别牵累无辜。”

少顷,已有导引太监进来报话,曹寅只得让容若混在武侍太监堆儿里,以掩人耳目。遂领着众人跪地请安迎驾。

只听门外来人说道:“罢了罢了,这个地方不拘这些,只怕阵仗大了还惹眼呢。”福全一面说,一面护在皇上身侧走了进来。

皇帝鼓着腮帮子,细着眼儿乜他,“福全,就你话多。”

裕王躬着身子哈瓦哈,“嘚,皇上嫌我聒噪,是臣忘乎所以啦。”

皇帝朝他压压手,“好了,别嘚啵了。裕王随朕进去瞧瞧,梁九功叫其他人站脚候着。”

随着几声“吱吱呀呀”的响动,冷风俄顷随着门上的缝隙兜兜而入,梁九功提着灯向屋里探了探,“万岁爷,就是这儿了。屋里忒太暗,不如掌盏灯看着还通亮些。”

灯昬如豆,月淡星稀。雪梅早已茕茕孑然蹲福泥首在里头接驾,借着影绰的烛光,由暗处看亮处着实分明,一目重瞳之下,见她那两只手裹着纱布,缱绻着活像个缠脚鸡,被夜月的光惨么么地照在脸上透着蓝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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