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进来,进来我再说给你听。
刘云谦却死命地摇头:您又要哄我了,您先说给我听。
刘太太看他这样子,突然想起云谦小时候,他亲生母亲刚去世时,便常常要她带他去找母亲,每每用话哄了他,过几次便不再上当,那神情便是这样,摇着头。大大的眼睛里噙着泪水说:您又要哄我了。
17
雨突然下得急起来,沙沙声由小到大,到最后变成了哗哗之声,一声紧似一声地打在芭蕉叶子上,母子两个还站在屋檐下都发着怔。
春秀在屋里收拾东西,听得外头雨下得大了,记挂着刘云谦还坐在外头,跑出来看时,却见他母子二人一个坐着一站着,只望着那院子出神。
“太太,快进来吧,您的裙子溅上雨了。”春秀忙忙地走过去说。
刘太太也醒过神来,往里退了一点,手上早溅上几点雨水,她俯身对云谦道:走吧,云谦屋里去。
刘云谦不说话却站起身来,也不让刘太太自己径直进了屋里,春秀连忙打起帘子,刘太太正要跨进房中去,只听得李妈在院门口道:太太,太太。嘴里嚷嚷着,脚下飞快地过来了。刘太太皱起眉道“你嚷什么?说多少次了,小声点儿我听得到。”
那李妈住了脚,不敢再嚷。刘太太转过身子问:什么事?
“海、、、不是,是刘团长的姨太太来了,要见您。在厅上候着呢。”
刘太太沉呤道:“她一个人来的?刘团长、、、现在该叫刘师长了,他没来?”海棠的男人新近升上师长,听说不久就要离开省城到外地去驻防。
李妈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没来。就是姨太太一人来的。要见太太。
刘太太点点头,回身对屋里说:云谦我去去便来。也不等云谦答应,跟了李妈去了。
远远地隔着雨帘,便见花厅里站着一个女子,一身水葱绿的衣衫,正站在门边,望着大雨出神,正是海棠。见刘太太过来了,上来先行了个大礼。
刘太太一把扶住:别别,海棠,咱们多少年的人了,别行这样大礼。说着拉了她的手坐下,李妈倒了茶上来。
刘太太看海棠脸蛋儿白里透着红,十指尖尖嫩如春笋,捏着一条粉色丝绢巾,笑道:海棠是越发地出落了。
海棠低了头,眼圈儿却红了,走到刘太太跟前突然跪了下来:太太,海棠是来跟太太告辞的。
刘太太吓了一跳,连忙去拉她:你起来说话,这是作什么?
海棠却不肯起来,原来那刘师长新升上师长,马上就要带着队伍开拔,往重庆去,刘师长的原配在崇州乡下,此番却是海棠跟了他去,那海棠跪在地下说道:海棠能有今日,都靠太太老爷成全,这一去就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太太这番恩情却不能不谢。
刘太太又去拉她,偏她只跪着不动继续说道:太太,念在海棠从小伏侍大少爷的情份上,请让海棠见一见少爷,跟他告个别,海棠也去得心安。
刘太太道: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要行这样大礼?你快起来。一面转头吩咐李妈:你去把大少爷请过来。
李妈答应一声去了,刘太太这才拉了她起来。只一会儿,李妈便来了:“太太,少爷说了请姨太太一路好走,他身子不舒服,让太太替他道个别,他就不过来了。”
海棠俏丽脸上失了色,呆呆地听着,眼睛里汪起一泡泪水来,刘太太又留下她来坐了一会儿,看看雨住了,海棠起身欲行,想了想又转过身来,附在刘太太的耳边说了几句话,刘太太听着,脸上却变了颜色。她抓住海棠的手悄声问道:这事是真的?
海棠点了点头,道:我亏欠他实多,只有来生才报得了他的恩情,这件事我即知道了,总得给他透个消息,他这些日子身子不好,多半便是为了此事。太太你转告他也是一样。尽早想法子,再迟些日子,那人就真完了。
不久,海棠果然同着刘师长一道去了,这刘云谦却是精神一日比一日萎靡,不几日便大病一场,等到病好了,精神倒是好起来,性情却大变了。本来他对陶惠玲一直是懒心淡肠,爱理不理。陶惠玲是小姐性子受不得这样冷落的,夫妻二人见了面总是冷言冷语。云谦这一病倒,陶惠玲衣不解带地伺候,一应大小事都是亲自做,只让春秀打个下手罢,云谦半夜时醒来端茶倒水的都是陶惠玲,等到病好,夫妻二人倒你敬我让起来,倒让刘太太暗暗纳罕。她深知云谦是个内敛的人,心里越是装着事,面上反倒什么也看不出。她从云谦三岁起便照料他,对他的脾气知道得最准,她不相信云谦就这么算了,她可是一直记得当年为了海棠云谦是怎样闹得天翻地覆的,这一回怎么会如此安宁?
果不其然,秋天里刘绍成一日从律师所里回来,气得半天喘不过气来,刘太太上前一问才知道,原来这些日子刘云谦成天地同一伙朋友,出入秦楼楚馆,在报上写些风月文章,不过半年时间便成了第一出名的fēng_liú公子。风声传到刘绍成耳朵里,他还不信,等人拿了报上的花魁评选榜来给他看,一见那上面的头名评审官竟然便是刘云谦,当时便气得绿了脸。接着有人跟他说那刘云谦居然还给某名妓写了一副匾额。
刘太太一面听一面心里叫苦,刘云谦放浪形骸她本来有一点察觉的,只是没想到会到现在这个地步,居然在外面闹得这么厉害。
这一日她过来,院里静悄悄地,陶惠玲带着王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