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淹没了他。
头脑中陡然刺入一束难以忍受的锐痛,耳边传来长长的尖利而嘶哑的长鸣,就像闷热绝望的夏季里窗外无边无际声嘶力竭的蝉鸣,他仿佛突然坠入了连连噩梦。
梦里的他躺在六尺之下的棺木里,窄小//逼仄的空间死亡和腐坏横行,蛆虫从他的心脏里爬出然后钻进他的头脑里,他在被世人遗忘的绝境里日复一日的绝望腐败。他伸出手想要推开压在身上的棺盖,然而那棺盖重若千钧,纵使他他手骨开裂,筋肉尽碎,也纹丝不动。
“林岸......”
喧闹尖利的争吵声透过薄薄的门传了进来,他站在洞开的门缝后,看着客厅里的一地狼藉和宛如站在废墟里的那一对魔鬼夫妇,他们张开血盆大口,弹出寸长的青黑色指甲,彼此撕咬着,相互憎恨着,血肉横飞。他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是他的爸爸妈妈。
“林岸......”
红云如血,他仰望着高耸入云的楼层,一层层血,一团团火像河流般从天上倒挂下来,那刺眼的红兜头盖下来,几乎眼淹没了他。他低下头,那个女人随着倒悬而下的流火一起从高高的楼层上倾落下来,跌在水泥地面上,从头颅深处开出一朵艳红的花来——他的妈妈变成鲜艳的花回归大地。
“林岸,我......”
他看见赤//裸裸纠缠的ròu_tǐ中,父亲那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他听见母亲恶毒的谩骂,那骂声变成了利剑将父亲和另外一个男人都齐刷刷的穿透。他看见父亲一次次的挥刀划破自已的血肉,鲜血像是小蛇爬满了全身;他又感觉到了拳脚落在身上那种迟钝而麻木的疼痛,黑色的阴翳的黏腻感挥之不去。
“林岸,我不知道......”
鬼魂罗列在他身后,他们尖叫着,凄嚎着在背后诅咒着他,他披挂着满身腐朽的血肉和恶心的蛆虫,躲在黑暗中远远的望着林岸,他想要拥有,但却不敢靠近;他被诱惑,但却装作不动声色;他内心在挣扎着渴望,身体却被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难得救赎。
“林岸,我想要你......”
那么多年,他像一个阴影处的幽灵,眨也不眨的注视着他。他和他不联系,不亲近。但却在暗暗的关注着他的一切,像个守财奴片刻不离的凝望着他,占有着他,不容许别人靠近,不容许他人染指,他想方设法的除掉他身边的一切,想要他永永远远孤孤单单又干干净净的活在离他远远的地方,永远都是他的东西。
“林岸,死了.....”
他想要林岸去死。
他无法控制内心近乎毁灭的占有欲,吞噬,吞食,肢解,分离,拥有,占有,紧密无间的契合,可望不可得的凝视......他自人性最深处的深渊和地狱中而来,他是披着一张人皮的自私,冷酷,癫狂,阴暗,残忍,独占,杀戮......
“林岸死了......”
但是林岸死了,折磨了他许多年后,他终于得偿所愿,他可以按照在脑海中重复了千百次的计划,将他的尸体仔仔细细的保存好,让他从此之后,只能望着自已,属于自已。
既已满足,何必救赎?
既已满足,何必救赎!
“——但是,但是林岸真的死了.....”
某种剧烈至极的疼痛倏然蔓上四肢百骸,那种痛极其难以忍受,让人发狂。林潮白的面容陡然浮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空白,他陡然间直梆梆的仰面倒在了地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魏简一惊,迅速的跳到了他身边,俯身看下去。
林潮白紧紧地弓起腰背,一只手死死的抓握在自已胸口,全身不由自主的颤抖战栗着,像是快要窒息般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脸上冷汗淋淋。
“放松!”魏简急忙伸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的抚着他的背心:“放松!放松!林潮白!”
然而林潮白脸上迅速的笼上一层冷硬的死灰色,像极了将死之人的脸。他嘴唇不住的颤抖着,口中发出无意义的声音。魏简急忙伸手死死的捏住他的下颌,怕他一不小心咬到舌头。
林潮白全身的筋肉鼓起,那平素隐蕴着力量的好看肌肉霎时间全都展露出狰狞的模样,他青筋暴起,像一个在烈火煎熬中扭曲濒死的人。
“林潮白,不要难为自已!放松!”魏简在他耳边大声的叫喊。
然而林潮白剧烈的痉挛了一下,喉咙间陡然发出一声闷响,他猛然挣开魏简的手,伏在地上,陡然剧烈的呕吐起来,一下接一下,一声接一声,不止不息,似乎要把心肺都吐个干净。
魏简在一旁轻轻的拍着他的背,然后张开双手把他抱在了怀里,将脸靠在了他背心后面。
他筋肉痉挛,全身绷紧成一块崎岖不平的钢铁,手指扭曲变形,脸部狰狞可怖,带着极度的痛苦,极度的绝望和极度的......悲哀。
这样的状况不知持续了多久,久到魏简以为这个人好像就要这样在她怀里扭曲变形了,林潮白突然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悲怆的呜咽,泪水蓦然奔涌而出。
魏简一震,脸上瞬间转过一个奇异的表情,她轻轻阖了阖眼:“能够哭,就好了。”
林潮白匍匐在地上无声的哭泣,他这一辈子除了出生时初临世界的那声大哭外似乎从没有掉过泪,然而时隔那么多年,他终于取回了自已的眼泪,找回了那颗本应该能够体验悲哀和伤痛的心。
自私与占有的本能,内心深处不容于世的孤绝,被剥离的情感,反复肆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