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消不消受得起呢?”这人一进来,走到桌边不由分说拿走了蒋呈衍的茶盏,两手抱着他脖子,扭腰就坐到了蒋呈衍腿上。与蒋呈衍面对面粲然一笑,眉角眼梢流泻的尽是风情。
这是个鹅蛋脸的男子,生得美若好女。若蒋呈衍的长相是阴柔,那么这男子便是女气。况且他肢体柔软,穿着宽松的丝绸单褂,长长的头发用一条手帕简单扎束垂到腰间,单从身形上看,完全就是个千娇百媚的女子。
这便是沉香园最红的名旦,凤时来。
凤时来捧着蒋呈衍的脸,笑得百媚横生,对着蒋呈衍的嘴就是一通猛亲。蒋呈衍任由他放肆了一回,脸上淡淡的,只道:“你若再这样勾人,我也快消受不起了。”
凤时来接口佯怒道:“你就少给我装吧,定是在别的地方叫什么狐狸精迷了眼睛,到这里来心不在焉,找借口搪塞我。”一只手顺着蒋呈衍脖子落到领襟上,就要去解他衣扣。“我可得好好查查,是不是在那些个精怪地方偷了腥做了人情。”
凤时来从来嘴如刀,又兼是在梨园这样的地方长大,那些冶语荤话信口开河,说得极为熟稔。蒋呈衍便是喜欢他这样讽辣,两厢慰藉,寻□□情,谁都不眼巴巴盼着谁情长情短,干净利落得很。
听他做戏似的吃干醋,说着狐狸精,一双剪水清晖的眼眸子却恍惚在蒋呈衍脑中一闪而过,快得无从捉摸。蒋呈衍伸手捉了凤时来在他襟扣上掰扯的那只手,握在手心里慢慢揉捏着,淡淡道:“今日不了。刚从徽州回来,公司里还有很多事要回去处理。却真是无福消受你的恩情了。”
凤时来见他这样,知道他素来是冷淡惯的。在云雨这件事上,蒋呈衍主动的时候,还真的不多见。也就没往深了想,捶了他一拳骂道:“你既不肯,难道我还能强逼了你。留得你自己去憋死了罢!”站起身往门外走,留下一句:“往后再这么清心寡欲的,别往这园子里来,该去慈云寺斋戒!门给你留着,自个儿走好不送!”
竟然就发脾气施施然去了。蒋呈衍手里摸着那颗被凤时来解开的盘扣,自己又扣回去,慢慢地想着,方才那一个恍惚间想起的人,好似是慕冰辞。反手看了看手背上那道鞭痕,轻悠悠地一笑。那个欠揍的小屁孩子,这会儿大概在慕沁雪那里撒娇卖痴呢吧。
第二天晚上,慕沁雪在红房子西餐馆订了位子,给慕冰辞接风。蒋呈翰回去天津老家谈生意,正好在傍晚赶回,直接到餐馆跟他们会合。蒋呈衍也还没到,慕沁雪就带着慕冰辞,先点了些小食,边吃边聊边等。
慕沁雪剥了两个半只大明虾,搁在慕冰辞碟子里推过去:“要我说还是上海这里好。你爱吃外国的牛扒,可是在咱们徽州,却哪里有这些时髦玩意。”又拿餐刀把那虾一段段切了,叉了一段递到慕冰辞嘴边,“来,尝尝。”
“阿姐——”慕冰辞却有些羞赧起来,偷眼看了看四周,伸手接过叉子,“我自己来。”
那只对着她才这么可人的小模样,惹得慕沁雪掩嘴而笑。“是了是了,我忘了我家冰辞是大男孩了,我再这么着,瞧在别人眼里,可不当我们俩是姐弟,而是拍拖的恋人呢。”
笑了一会,又想起什么似的道:“说到拍拖,咱们冰辞年纪也不小了,也有二十二了吧?可有什么钟意的女孩子?”
慕冰辞斯文地嚼着虾肉,摇了摇头。嘴巴里空了,才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徽州那里,女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我能见得着谁呀?就算见得着,她们见了生人,连正眼看人都不敢,鬼鬼祟祟的,我才不喜欢。一个都不喜欢。”
慕沁雪笑道:“你这个挑剔的性子呀,得怨我。从小什么都紧着最好的给你,自然你的眼光就高了别人不止一等。不过谈恋爱这个事,眼光高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我家冰辞又漂亮又聪明,当然得最好的女孩子才配得上。”
慕冰辞拿餐巾擦着嘴,有点赌气地道:“除非那个人跟阿姐一样,待我这么好。否则,我一辈子不娶。”
把慕沁雪哄得眉开眼笑,在他瓷白的脸上捏了一把。“你这个鬼灵精,倒是会拍马屁。这也没什么难的,只要真心喜欢了你,自然会对你好。说不定哪天娶了媳妇,可比我好不知道多少。那时候,你哪还能记得姐姐的好。”
慕冰辞却道,“才不会。阿姐对我来说,是世上独一无二的。”
“你这张嘴可越发会说话了。说真的,昨天来家里的阿姨们,那几个侄女儿,你看着怎么样?可有觉得能处着看看的?”
正说着,服务生领着个人走过来,帮他拉开座位,脱下长风衣。那人对服务生道了谢,回头来对着慕沁雪一笑。“二嫂。跟小公子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慕冰辞见是蒋呈衍,假装没看到继续叉虾子吃。
慕沁雪道:“跟冰辞说找女朋友的事呢。正好呈衍你来了,也帮忙推荐推荐,给我家冰辞找个温柔漂亮又伶俐的姑娘。喏,还得对他好。”
蒋呈衍失笑道:“二嫂有命,我本当遵从。只不过看女孩,我眼光也不行。你看我比小公子虚长了几岁,却还是个光棍,又哪里有资格去帮小公子物色什么姑娘。要是看差了眼,小公子不喜欢,回头还得都怨我身上。这个招人恨的差事啊,我可不接。”
慕冰辞看一眼蒋呈衍,见他又把那狐狸脸拿出来,似真非假叫人分辨不出真心假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