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说,什么也没说,只是没再哭。
妈妈捧过我的头,对我笑了笑,说:傻女儿,爸爸只是生妈妈的气,你哭什么呢。
我也朝妈妈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坐了一天车累了吧?去好好洗个澡睡觉吧,啊?妈妈说完,就在我的脸颊上响响地亲了一口。
嗯。我摸了摸妈妈的脸,也在上面亲了一口。站起身拎上我的行李袋,一转身泪水又迅速倾泻而下。
妈妈,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称呼,我感受它太晚了。
一直以来,爸爸都是我们的骄傲和神,妈妈,妈妈毫无光彩。尽管她干尽了所有的农活,没日没夜地到处设摊卖东西,尽管她包揽了所有的家务,打理着我们的衣食住行,尽管她坚强硬朗,辛劳又能干,可是,就算她为这个家付出一切,也远远不及爸爸伟大,她为的只是“小家”,爸爸为的是“大家”,她的平凡永远被爸爸的光辉遮没。等明白、体会到妈妈的可贵和伟大时,我们都已经长大成人了。这个不会表达自我的女人,不会撒娇不会示弱不会索取和享受的女人,这个把一切都握在手上、扛在肩上、吞进肚子的坚强能干的女人,一个常遭冤屈、责备的女人。她的美,她的好,随着岁月的流逝才一点一滴地被我们从心底挖掘出来,而且怎么挖都挖不尽,它总源源不断,那个表面粗粝的宝库蕴藏着长久深埋地底的珍宝,有着从未见天日的纯美的光与质,又沉淀着岁月点滴而成的深不可测的幽幽山泉,它的清澈和幽凉有着滋养生命直至永久的甘醇。
这个一直被生活压迫无法表现细腻的女人,这个因为复杂而不幸的命运而欠缺文明与爱的滋养的女人,为了弥补年轻时候对孩子的粗心和暴戾,学会了拥抱我们,给我们亲爱和吻,她要把过去欠缺孩子们的几十倍几百倍地还给我们。而在我们还没来得及好好反哺的时候,她又溘然长逝了。
那个男人,我的爸爸,一个典型的大男子主义者,他不知道,他今天的所为,他许多时候的所为,对他老婆的这种粗暴,他将会付出多大的代价,日后他将为过早地失去她而痛心疾首,内疚终生。这是他的梦魇,我们的梦魇。
第十九章 溺(1)
“我们分开吧。”她说。
“我们这样是不对的,我怕再走下去就出不来了,我天天都生活在恐惧里。”温子晴坐在我的床沿,哭出声来。
“我们就做好朋友吧,好不好?一辈子都不分开,就做好朋友。”她拉着我的双手,满含泪水的双眼恳求地看着我。
“不。”我说,“我们只能成为陌生人。”
“你怎么那么冷酷?为什么你那么冷酷!”她摇撼着我的手,泪雨滂沱。
我转头望向窗外。
春天的校园雨雾蒙蒙,寒假后提早回校的同学并不多,我们寝室就我回来了,窗外是一畦畦好久没修剪过的青草,无精打采地垂首在水雾里。又一年春雨,又一年春草,又一年灰色的天,无比灰色的天,从未有过的如此灰色的天。
这一个寒假,只有灰色,这整整一个寒假都是灰色,阴冷的冬风,灰暗的天,早到的春水,不散的灰霾。温子晴很陌生很冷淡,整整一个寒假,不见一丝温情,她避开我的注视,避开我的亲昵,避开与我共处。上一个春节,我们是相送了又相送,相亲相爱相慰。这一个春节,我在嫉妒与绝望里日日沉沦,看着那个男孩,我们的一个老同学踏入她的家门,看着她去赴他的约会,嗅着她房间里的他留下的烟味,每天每夜我都在问自己:为什么你还没死?
“你不要这么冷酷,我们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温子晴继续呜呜着,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
“是我害了你,是我不对,我害了最爱我的人。”她开始捶打着自己的胸口。
“再也没有人会像你那样爱我了,再也不会有人像你那样对我了……啊,我要找个人来代替你……没有你,我有苦找谁说啊,没有你我怎么办……我要找个人来代替你……”温子晴的两眼肿得像两个桃子,熟透的就要胀破的桃子,连一条细细的缝都看不见了,她怎么努力都睁不开了。
我恢复了神智,说:“不要哭了,别哭了好吗?”就转身倒了半脸盆温水,湿了毛巾敷到她眼上。她握着我的手躺在我床上,**不停在起伏,脸和唇因为哭得过度而一直鲜明地红着。
整个上午,都是灰蒙蒙的,我的窗外。
“你不要总是这样好不好?你到底想我怎么样!”
“对着你的眼泪真是敢怒不敢言!一见了你就烦,都没话说了!”
“跟你在一起的日子是错误的,都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在你的面前就失去我自己。你为什么总是这副样子!”
子晴,我连悲伤的权利都没有吗?我连流泪的权利都没有吗?你还要我笑着吗?我还能笑着吗?你说我们分开吧,就做好朋友吧,我就能做到了吗?我只是伤心得想死,我只是望着天发呆,我只是不再有言语,我只是止不住泪水,这也不行吗?
回忆那天
在雨中你哭过多少遍
诚心悔改
但我心碎无法还原
我相信是缘份
逝去的爱不要它改变
为你挥挥手,一声珍重再见
情如丝,风似剪
情难舍,意难断
灰色的天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