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忙道:“因为他们不肯行礼,前儿皇上已经发下话来了,叫每日的用度物资减半,看守的军队又添了几百。直接跟他们接触的王大人你也认识,极为妥贴的一个人,每天这些杂毛在房间里干了什么,说了些什么话,他记的可清楚了呢。”连杂毛暴红着双眼朝过路的半老徐娘吹口哨的事都报告了。
福康安瞪了他一眼:“那哪儿成啊!他们就是不识趣,你能拿他们怎么着呢?”
福长安插话道:“要不然,咱再晾他们几天?”
福康安想了想,道:“还按原先的计划。和二你唱红脸,我唱白脸,老四你和稀泥。咱三个集体晾他个几天再说。”
和珅点了点头,不说话了。开玩笑,银子跟官帽比,哪个更重要?那还用说!
另一边,画舫内。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嫌弃的使团成员们也在开小会。马戛尔尼今天很郁闷,不管他用什么样的方法,想把话题拐回严肃的事关国与国之间利益的讨论中,总有人能把话题歪到那三位漂亮的年轻官员身上。斯当东先生眼睛晶晶亮:“依我看,这三个人中,和相国官职最高(老外以为和珅是宰相,称呼他为‘相国’,福长安次之,称‘中堂’,福康安更次之,称‘大人’),长相柔和,谦虚有礼,我们应该多跟他套套近乎,说不定他能对老皇帝产生影响。”他话未说完,亚伯先生就反驳上了:“和相国虽然很有礼貌,但他的礼貌中透着一股疏离,哪像福中堂,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我还从没见过这么讨喜的年轻人呢!我认为,我们应该把福中堂当作突破口,好好培养一下感情……”这下,马戛尔尼也不干了:“你们说的都很有道理,但这两位大人对西洋事务的了解都极为有限,哪比的上福大人熟知我们的礼仪,而且还深受帝恩呢?更难得的是他还那么和善!就算要讨好他们三人中的一个,那也应该是福大人。”此言一出,其余人心里都吐槽上了:你到底是怎么从那张冰山脸上看出“和善”二字的?
于是,好好的一场讨论就演变成了和珅、福长安、福康安谁才是大清第一美男的辩论赛。大人们彻夜不睡觉,挑灯胡扯淡,十一岁的小斯当东也没了睡意,他饶有兴趣的蹲在一边听墙角,就审美观来说,他完全继承了乃父,喜欢没有侵略性的美人,究竟父亲老是挂在嘴边的那个“和相国”美成啥样呢?他也很好奇。
第二天一早,王大人颠颠儿的赶来告诉他们一个好消息:皇帝要带他们游园!
王大人刚上画舫,险些没一脚踩上牛粪。——要说这也是个很搞笑的事。乾隆听说外国人都爱喝牛奶,就赏赐了十头健壮的奶牛,好让他们天天有新鲜牛奶喝。可问题是,在当时的中国,汉人是不喝牛奶的,因此也没人会挤牛奶。使团找不到合适的雇工伺候这十头奶牛,只好花大价钱另请高明。结果人只负责挤牛奶,至于奶牛的清洁卫生啥的,对不起,那不是爷的工作。于是乎,画舫终日被牛骚腥气和粪便臭给包围着,经盛夏的烈日一烤,那臭的就更销魂了。
马戛尔尼顶着俩大黑眼圈招待了王大人,把他吓一跳。屋子的一角,还有点蜡烛屁股没烧完,正滋滋量着黑烟,也不知这些洋人一晚上不睡觉干劳什子,莫非,是在商量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精明的王大人小眼睛咕碌碌一转:唔,这事必须得报告小和大人啊!
这应当算是在万寿之前,乾隆皇帝与英使团的第一次非正式见面。马戛尔尼想着机会难得,就把画家杰克、小斯当东也一块捎上了,算是瞧个热闹。
于是又一通忙乱,英国佬们先是忙着把自己拾缀干净,坐上了王大人特地安排的马车。马戛尔尼假称自己老毛病犯了,给自己争取来一顶轿子,屁股刚沾椅子,就枕着斯当东与亚伯关于“到底是福康安那种挺括的鼻梁更帅呢,还是和珅那种小巧的鼻梁更好看?”的辩论声呼呼睡着了。到了地儿,每人给配了一匹俊马。所幸绅士们骑术都不差,除了李神父惨白着脸半死不活的趴在马背上,还得太监内侍帮忙牵着马,所有人都能跟上大队伍。李神父瞄了一眼给他牵马的太监那张僵尸脸,唬的划了一路的十字。至于杰克同志,他一路上都在使劲的削自己那几支铅笔,眼晴晶亮的嘀咕着些什么,那劲头仿佛恨不能把皇帝的花园都装进自己的画夹里一块儿带走似的。在这伙大老爷们中,小斯当东年纪最小,中文也最棒,他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毫无压力的向所有见到的人卖萌:哇,皇帝的侍卫们都好年轻哦,好帅哦,好有精神哦!小家伙逢人就夸:“漂亮!”(他就会这一句)搞的御前侍卫们恨不能合起伙来胖揍这小子一顿。
皇帝老子的御辇就在前方,不远不近,但使团诸人只能远远的跟着,想近上一步都不成。马戛尔尼在跟随的大臣中见到了和珅,他灵活的在马上行礼,举止有度。——他感觉身畔斯当东整个人都在发烫。马戛尔尼拍马跟上,笑mī_mī的打招呼:“呵呵呵和相国……”和珅突然指着湖对岸一座设计新颖的宫殿说:“马正使,那座宫殿叫‘万福殿’,每扇门窗上都刻满了敷金的万字,加起来,总计有一个万字哦。”马戛尔尼一愣,随口敷衍道:“good,go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