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允想,这次自己大概真的要死了。所以他并没看见微林络是怎样从河中间救了自己,转眼又轻飘飘的落在了石弯拱桥之上。
“这花灯实可否割爱送我?”微林络说话时仍环着应允的腰,眼睛却没看他。
“主子,是七爷。”仆人进了舱,毕恭毕敬的向主人禀报。微林璧眯眼轻敲着椅背,脸上浮起一丝笑,对着窗外道,“七弟难得有喜爱之物,大哥自然能成人之美。今日也已尽兴,为兄先回了。”
“我...”微林络眼中一沉,不再继续。
“公子救了应允,便带他走吧。”见微林璧走远,麽麽往地上一跪,开口道。
微林络摇头,扶着浑身湿透的应允走下桥。
“公子若嫌弃他,就不该浪费力气去救他。他今日没有淹死,迟早一天还是会……”
“麽麽,我……”应允开口,第一句话却半处而停,欲言又止的看着地上年过半百的女人。
只是被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无奈刺痛,那眼神微林络见过,那是知道自己即将被遗弃时的绝望和认命。
“你,跟我走。”
应允抬眼,灯影阑珊处,说话的人素如青瓷。
微林络说的是,你跟我走,却不是带应允走。而且,他也不可能带应允回珞王府。这一辈子,他微林络都不会有任何在意的人和事。
“你自由了,不用跟着我。”
“你,不要我?”应允很小声的问,他甚至不敢对视微林络。
“你不用再回那里,外面很大,你可以随便去哪儿,可是,我不能带你走。你懂吗?”微林络将随身的银袋放在应允手中。
“我,懂。”依旧是卑微的语气,应允答的有些艰难。对于应允是否真的懂,微林络不想再纠缠。这只是今晚的一个插曲,若当时能多些时间,他也许不会救下他。如果这个叫应允的不应该流落在秦淮河,那他更不适合呆在七王爷微林络的身边。
可是没有因果缘由,他竟然会在走后回头。
清冷长街,摇曳的路灯下应允蹲着,衣裳仍是湿的。他双手环住自己的膝,低着头,地上是一道淡淡的影子。似乎就这样被拉住,微林络走回俯身,对着应允伸手。
于是,应允抬头,此后便用一世去记他一时的温柔。
应允用了很久才明白,微林络不是一般人。他是王爷,当今皇上最小的儿子。可他还是不懂自己在王府究竟是什么角色,他不算是下人,因为微林络单独将西苑给了他住,还专门指派了人服侍他。可他也不是客人,珞王府怎会有这样的客人?微林络更没把他当做玩物,虽然他经常会去西苑,可每每两人都是煮茶而坐,甚至很少言语。不过应允至少知道一点,微林络他,有心事,很重的心事。只是应允向来只会被人取乐,却不知道如何取乐于人。所以他也只能在微林络沉默的时候沉默,所幸应允写得一手好字,字迹娟秀又带着男儿特有的苍劲,而微林络也喜欢看他练字。
说起珞王府,门可罗雀四个字便可形容的确切。不说平日并无人前来拜访,连下人也是寥寥无几。入秋后天气转凉,应允自己在院中看落叶。微林络已有好几日不曾来看他,他无处打听缘由,也没有打听的资格。响午过后,微林络竟来了,一身素缟。他让应允备好桌案纸墨,整个下午都在作画。应允远远站在树下,不去打扰。傍晚搁了笔,微林络又走了。应允犹豫了很久,还是打开了那副画。不过是平常的一副十里春景图,夕阳之下,几枝桃花,一江流水,两岸青山,数只小舟。
很是简单的画,应允一直看到掌灯时分。然后他提笔,写下几行小字。
“夕阳西下天外天,春风十里渡江山。桃花一片笛声残,冰心两岸水云天。只本将心锄做田,听雨拈花茶一盏。往来不在尘中站,独酌寒江一纸船。阿允,你当真知道我的心思?”
微林络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应允笔一抖,宣纸上洒下淡墨几滴。“对不起,弄脏了画。”他急忙道歉。
“不,是我弄脏了你。”微林络背对着灯火,一片落叶飘下,搁在他衣襟上。
又是几天之后应允才知道这些天发生了一件大事,皇上驾崩了。难怪那天他着的,是身白裳,应允不禁对自己的迟钝生气。之后是忙先皇的葬礼,新皇登基,微林络更是连王府也未回,更别说是来西苑。
☆、上邪
回来时下了大雨,下轿,几步路虽撑了伞,微林络还是淋湿了大半。去书房的路上经过西苑,一盏孤灯在夜雨中甚是微弱。微林洛络停了下,踏了进去。
下人应是睡了,亮着灯的是应允的卧房。门没上锁,一推就开。房间里空空荡荡,尤其冷清。桌上点着一根蜡烛,床中隐约看出有个人影。
“阿允?”微林络皱眉,唤了一声。并没有人应他,满屋响着萧瑟的秋雨声。他急走几步撩开帘幔,应允拥被紧缩在角落,抬头看向微林络时满眼的惊恐。
“阿允,你怎么了?”微林络靠近,颁开他的手。手心冰冷,整个人都在颤抖。“服侍你的人呢?”微林络眉皱的更紧,大声喝道。
“我……没事。”应允勉强笑了笑,将被子捂紧些。
“王爷,是允公子叫奴才先去歇息的...”西苑服侍的下人慌慌张张进了屋,辩解道。
微林络掀开被子一把将应允抱起向外走去,“主子都没休息你倒先歇下了,这么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