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立一旁的冯公公面色有些尴尬,悄悄使了个眼色,让给广阳王李缵布菜的小黄门提醒下谢恩。
广阳王低头顿了顿,像是大梦初醒一般,慢慢抬头:“陛下,臣弟这几日精神头越来越差了,陛下莫怪。”
延圣帝皱眉,带着几分关切:“太医可看了?”
坐在一边的凌阳郡主有些惊讶,悄声询问:“父亲……”
“看了,没什么大碍,就是仲康走了,我老头子心里……”
这下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李织云过了一会又红了眼眶,刘轼赶紧给母亲递过手巾,也不知道从何安慰,只能紧紧握着李织云的手。
刘显直身端坐一旁,看不出喜怒。
延圣帝看上去有些不大高兴,蜡黄的脸上浮现些许阴影,神色不明,皇后察言观色,心头一跳,忙出来打圆场,“啊,臣妾有罪,适才想起来,我这里也有一份给维儿生母的赏赐呢,看我这记性!”
孙氏惶恐,在侍女的搀扶下战战兢兢地走到殿中央,跪下领赏。
皇后掩嘴一笑,“不用这么拘礼,你能生下维儿就是最大的功臣!”
孙氏笑了笑,转头看了眼面无表情的康衍侯,一时拿不住主意。
李庄松了松皱着的眉,口气轻缓,对着孙氏说道:“谢恩吧。”
恒阳太子看了眼延圣帝的脸色,笑着对广阳王说道:“叔父切莫悲伤过度,侄儿还想请教叔父关于下棋的几个问题呢。上次被叔父教导,想来也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广阳王笑着摆摆手,“老咯,记性不大好了,也就下着玩。”
延圣帝抬眼,打趣:“父皇从小教你,你却忘了,该打手心!”
广阳王也跟着笑,“是,是,臣弟的错,手心还是别打了,每次都是我被父皇打手心,陛下可很少被打。怎么老了也不放过臣弟吗?”玩笑的口吻,却让延圣帝一下愣住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幸好有宫娥美乐助兴,一场家宴下来,倒也其乐融融。
刘显出发的那日,晏良感染了风寒,本来想送送,却硬是被刘显按了下来,动弹不得。
“不碍事,你好好待着,好好养病,等我抽空回来看你。”
晏良张嘴刚要反驳,就被刘显一指压住摩挲,目光沉迷,“良儿……”
“要是有一丝机会,我也不要这个军职。”
“你等我。别太操心。”
“等我在冬初击退鞑靼,我就向陛下上折,要求彻查父亲的去世。”
“你听我说”,刘显以吻换指,低声:“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保重自己。听我的话,好不好。”
晏良点了点头,“你放心”。
第三十六章
时节的原因,再加上鞑靼好几次围边不进,一打就退,战役被意外地拖长。
后来竟一直拖到了永昌二十四年的秋天。
前后算起来,足足打了近一年的仗。
隆冬腊月里,刘显听说关外还冻死了一大批牛羊牲畜,战事延宕,也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百姓。
入了春,连州的粮食又减产,加上死人太多,怕天气再暖些会爆发瘟疫,刘显当机立断,直接上报关情到京里。
延圣帝身体这个时候已经很不好了,但仍很快下旨,直接拨了十万担晚秋新熟的麦子,由十八重禁的亲卫一路运送到连州。这支帝王亲卫正是延圣帝授予刘显的那一支,领队的是修兰薛氏,一个名叫薛云山的年轻将领,与国监学宗的薛白是本宗。
刘显有一次去学宗里找晏良还见过一次,也就点头之交,没有过多交谈。
此刻见了,还是有几分熟稔的,毕竟凡是与晏良有关的人事,刘显总会留点心。再加上快一年没见到人了,此刻见了相关的人,有莫名亲切的感觉。
但对于刘显来说,再亲切,在面上也是一副漠然处之的样子,与平日里没什么不同。
薛云山倒是很激动,看着刘显的目光可以称得上热泪盈眶了。
刘显疑惑,但也没有多问什么。
公事公办,粮草到付,薛云山名义上是刘显下属,交接起来也恭恭敬敬,延圣帝的慰问折子也一并诵读了。
期间好几次薛云山都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但碍于左右兵士来往不断,开了口也是顾左右而言他。
最后弄得刘显疑心起来。
这期间他与晏良的书信就没断过。
京里的形势开始有了变化,他是知道的。或者说,很大的变化。
比如说,临漪谢氏谢行重新掌权,夺了晏启游御史台的位置。刘显还特地去信询问,晏良只说没事,“……父亲只觉得轻松了不少,过年的时候还与我们去了趟衡山游玩,那里的冬景真是一绝,等你回来……”。
还有,恒阳太子某日夜里遭了不知什么梦祟,加上胆子太小,竟被吓傻了。这是龙脉延续的大事,可是到最后也没诊出来什么因因果果,毫无头绪。
太医院的人全部一筹莫展。
延圣帝悲伤过度,昏倒了两次,旨意上仍不断在民间征求能人异士,算得上病急乱投医了。
晏良来信说到这个的时候情绪不是很好。如果说清河晏氏的辉煌一定程度上是因为十四年前晏良的一谋国策,那么更大的原因则来自于太子恒阳的鼎力支持。
十四年前,淮秉正炙手可热,延圣帝抱负难展,不得以,在太子恒阳有意无意的提醒下,开始扶持清河晏氏,最终因朔州丞顶罪一案彻底打击了淮氏,谢氏更是从此低迷了近十年。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