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父皇后来忽然病重,但始终没有确定继位人选。有传言道,你父皇暗中拟了一道密诏留给你二哥,让你二哥在他驾崩后再拿着密诏登基。皇后很是担忧,因为一旦你二哥登基,你们母子三人便只有死路一条。于是……她做了个很艰难的决定……”
奚世音似乎是感觉到了当时的那份压抑和悲痛,忽然缩紧了肩膀。
秦彻把手按在他肩上,顿了很久,才说:“她决定,牺牲你,保全你大哥。”
☆、〖玖〗
那是宁熙皇帝生前最后的一次集宴。
宁熙帝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把这次集宴办得像是个告别会。宴席在花园中摆开,不但把还在京中的三个皇子——世明、世启和世音还有他们的母亲都叫来了,还把朝中二品以上的官员也都叫来了。席间觥筹交错,大臣们争先恐后地说着各种祝福的话,以表忠心。酒喝到一半的时候,皇后忽然把奚世音叫了过去,交给他一杯酒。
“世音,你身为幼弟,理应敬哥哥一杯。去,倒一杯酒给二殿下!”
奚世音一向听皇后的话,立刻乖乖地从自己的酒壶中倒了一杯酒,送给了坐在对面的世启。世启倒是很痛快地接过了那杯酒,却没有当场喝下,而是也依样画葫芦地绕了个圈,把那杯酒又转送给了世明。
“要说敬酒,应该先敬大哥才是嘛。”
皇后脸色大变。她大叫:“不要喝!”她不顾风度地起身扑去推世明,想要把那酒杯碰掉。然而已经太晚了。世明已经十分豪爽地喝了下去。
原来,在皇后把奚世音叫过去说话的时候,早有人偷偷换了奚世音桌上的酒杯。除了他自己用的那一个,其余的杯子上都涂满了毒药。
皇后原本的计划是利用奚世音下毒害死世启。等世启一死,宁熙帝就算要追究,也只能杀了奚世音了事——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能亲眼目睹那杯毒酒是奚世音亲自倒了又亲自送给世启的。奚朝的帝位,最终便只能传给世明。
皇后没有想到,世启竟然识破了她的计谋,把毒酒转送给世明。
奚世音吓得瘫倒在地,皇后却当场疯了。她抱着世明的尸体恸哭,絮絮地诉说是自己害死了世明,大家这才明白过来,原来一切都是皇后孤注一掷的阴谋。宁熙帝怒不可遏,命人又倒了一杯酒,叫皇后也喝了。
皇后神色坦然地接过毒酒,临死时只求宁熙帝不要为难奚世音。
秦彻拐弯抹角地说完,奚世音已是满脸泪痕。
“世上比亲人离世更难接受的,便是亲人的伤害和背叛。现在他们都不在了。再也没有人会伤害你了。”秦彻安慰他。
“是么。”
奚世音的目光忽然变得比月光更冷。
秦彻低头,不敢再和他对望——那一晚,他本可以阻止这一切。他站在奚世音的桌边,亲眼看到皇后手下的宫婢用手帕包着手指调换了酒杯。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然后,一边搀扶着神志不清的奚世音回府,一边暗中冷笑。
这些,当然永远都不能让奚世音知道。
☆、〖拾〗
中秋过后天渐渐地凉了下来。奚世音虽然还是要依靠轮椅才能行动,精神却已经恢复得和常人无异。众人最惊奇的是,他接手内务府之后,居然真的把偌大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反而是秦彻看不过眼了,一看到他拿着笔在写什么的时候就故意把他的笔抢走,好强迫他休息。
此时,距离奚世音因为那个小意外跌落楼梯而失忆,已经过去了整整三个月。
这天秦彻起床的时候就发觉奚世音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还以为他是因为太过劳累没睡好,直接蛮横地下了道旨要他放假。下朝回来的时候,却见奚世音还是在桌前写写划划。
“这又是在干什么?你手下的人都死绝了么?”
奚世音抢先把笔收好,笑说:“有些事,是底下的人再怎么聪明都是做不来的呀。”秦彻凑上去一瞧,只见桌上的白纸上画着一朵兰花的图样。
秦彻啧啧称赞,忍不住又凑在奚世音额上轻轻一吻。
“这就对了嘛。偶尔练练字画个画而修身养性也是好的,就是别为那些事情太操心。”
“谁说是修身养性的?这是准备铸在新钱之后的图样。”
秦彻一拍脑袋,总算是想了起来。新朝立朝时没来得及铸新币,现在市面上流通的都还是奚朝铸的旧币。现在天下安定,秦彻便把铸新币一事提上了日程。奚世音自告奋勇设计新币的样式,连币上“大新通宝”几个遒劲有力的隶字都是他亲手写的。
“你看看成不成?要是没意见,我明天就叫他们照样铸去了。”
秦彻哪儿会有意见?不久之后,闪亮的新币就流通到了全国。
忙完了铸币的事,奚世音又缠着秦彻讲故事,他把前尘旧事都听完。
依旧是临睡的时候。烛光晦暗,秦彻把奚世音的双脚搁在自己的腿上,为他运功推拿。
“虽然那时你父皇答应了皇后不会为难你,但,有另外一个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过你的,那就是你的二哥世启。宴会散后,他把府中的精英尽数派出想要杀你。我和别的侍卫们护着你连夜逃出京城,兄弟们一个一个地折损,最后你身边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那是奚世音一生中最难挨的时候。
身上伤痕累累,疲累不堪,身体和痛和心上的痛交织着,跨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