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合适的人选吗?”
路克斯走过来,看着沃伦警官血肉模糊的尸体,脖子上那道旧伤虽然早就愈合,却留下了发白的痕迹。伤口永远不会长回原来的样子,有时弗恩会觉得那是故意的,伤口在提醒人们不要忘记疼痛。
“他一直很后悔。”弗恩说。
“我知道。”路克斯说,“也许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有的时候,死了比活着好。”
“有时候是的。”
“需要有一个葬礼吗?”
“树林里有个墓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把死去的人埋在那里,不过这里没有棺材可用。”
他们用了一个蓝色尸袋代替棺材,老沃伦的尸体轻得不可思议。
罗杰和他的朋友们参加了葬礼,霍尔克也来了,他很少走出占卜店,不知道是从哪得来的消息。
葬礼极其简单,莫根和几个年轻人挖了一个坑,把尸袋放进去,尸袋的拉链打开一点,露出老沃伦的脸。尽管弗恩替他擦干净了血,他的脸看起来还是惨不忍睹。接着所有人都朝袋子上扔些野花,就用泥土把它盖上了。
“你不会觉得有点奇怪吗?”霍尔克忽然对弗恩说。
“什么事?”
“人们挖了一个坑,把尸体埋进去,可最后挖出来的土总是刚刚好。”霍尔克说,“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埋在里面,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弗恩向他看了一眼,发现他脸上的表情很严肃。
“薇洛丽卡给你看过身上的伤了,是吗?”
“是的,很可怕的伤口。”
“你会不会觉得她是个可怕的女孩?”
“因为什么?”弗恩问,“因为她参与了猎杀使者?可你也是其中之一,不是吗?”
霍尔克也向他看了一眼。
“没错,我也是其中之一。你会觉得我们这样的人很可怕吗?”
“实际上,我并不觉得人性有多可怕。”弗恩说,“这个世界到处都是队列,你总要选择其中之一,没有人能够单独活下去。”
“那天她回来后哭了很久。”霍尔克说,“我从没见过她哭得这么伤心。”
弗恩理解她为什么伤心,因为那几乎是她唯一的选择。
恐惧告诉她应该站在哪里,她听从了它的话。
她听不到别的声音,每个人都在谈论杀人。
弗恩望着被填满的坑,罗杰他们为沃伦警官立了一块墓碑,上面用黑色的油漆写着名字。
克雷顿·沃伦。
这是老沃伦的名字,弗恩没听他说过,镇上所有的人都叫他沃伦警官,而他几乎没有一个可以直呼其名的朋友。
“罗杰他们怎么知道沃伦警官的名字?他说过吗?”
“他的警徽上有,不过那是他自己写上去的,我不知道镇上以前有没有警察,但他似乎很喜欢干这份工作,反正又没有人和他争,谁会愿意在这种地方当一个吃力不讨好的执法者。他还兼做了登记员,真不明白在这里选民和陪审团资格登记有什么用?”
“他给镇上的每个人做了登记?”
“应该是。”
弗恩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霍尔克走开了。
葬礼结束时,罗杰过来问他能不能接替沃伦警官当小镇的警长,弗恩毫不犹豫地回绝了。
这里没有法律,也不需要执法者,如果不是有那块简易墓碑,老沃伦的葬礼也像个杀人埋尸的现场。
那天晚上,弗恩和路克斯留在警局。血已经被清理干净,但还是有股挥之不去的气味。现在这里已经成了无人管理的空屋,弗恩关上门,放下百叶窗。
他在办公室后面的小房间里找到了档案柜,路克斯探过头去看了一眼,里面的文件积满灰尘,堆得乱七八糟。
“你为自己找了个苦差事。”
“来吧。”弗恩说,“让我们快做。”
路克斯叹了口气,对他的工作狂劲头表示无奈。
“你忘了我还是个伤员。”
“我会请你吃早餐。”
“可看起来一个晚上完不了。”路克斯把抽屉里的文件全都搬出来,腾空了一张桌子放在上面。“你经常这么工作?”
“有时会。”弗恩说,“我们会准备很多咖啡。要是饿了,我的搭档会叫上几份外卖,有时是中餐,有时是披萨。”
“看来你很喜欢这样的生活。”
“只是很怀念。”弗恩回想了一下,忽然说,“和你在一起也让我有种仿佛回到过去似的熟悉感。”
“我和你的搭档很像吗?”
“一点也不。亚历克斯是……”
是什么?弗恩一时之间找不到适合的形容,和他朝夕相处的搭档似乎离他越来越远,就像已经分别了几十年一样那么遥远而陌生。他向桌边看去,路克斯却很真实。他会彻底忘记外面的事吗?忘记自己是个警探,忘记搭档和曾经有过的生活,忘记那些让人焦头烂额悬而未决的案件。不过有那么一瞬间,他也动摇过,觉得忘记也没关系。
路克斯正把堆成小山的档案整理起来,发现他在发呆就叫了他一声。
“怎么了?”
“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我明白,就像上辈子发生的事似的。”
“你也有这种感觉?”
“经常会有。人们有时很容易习惯一个环境,不管是在广阔的世界里,还是在盒子里。”路克斯问,“你要把这些档案分类吗?”
弗恩拿出旅人们写的自我介绍放在桌上。
“我要把镇上的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