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个夜晚,她用月语在心中吟唱:
将最纯洁的泪滴 献给女神超度
以月光为烛 愿湖水为台
把孤独的魂灵安息 永生相伴
艾瑞琉丝 银霜月火
☆、第二章 月光下的女神
越鸟又一次飞过艾瑞琉丝湖的天空,它的清啼昭示着春之女神已悄然而至。
“又是一个春天了啊……”风中的精灵将越鸟的清啼带入奥妮黛雅的耳畔,她在心中如此轻叹。一丝惆怅从心底涓涓流过,迅速消逝而去。岁月荏苒间,她的心态早已如这湖春水一般沉静,无论多么深邃铭刻的情感也只能激起点点涟漪,和风转过,心便已淡然如斯。
体内诅咒的怒焰灼烧的频率也越来越低,最近已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感受到过那骨肉如焚般的痛苦了。而奥妮黛雅的心中依然无悲无喜,所有的痛苦她都将看作该承受的罪罚,同时也是在如此悠久的时光中映证自身存在的一个证明。
她淡忘了呼吸,淡忘了心跳,再在如此长的一段时间未受到痛苦的折磨,她几乎已在怀疑自身是否还真的存在,或者如同那些族人一样,已化为魂灵。
生与死的界线从来没有这样模糊过,但这却未能对她造成困扰。该消亡的总要消亡,她的心依然是如此的坦然与恬静。
“或许这样也是最好,永远地沉眠在女神的怀抱里,聆听万物的歌唱……”就在她这样子想的时候,意识却犹如在宁静的湖面上投下了一颗石子般激荡了起来,一道闪电在脑中炸现,接着便蔓延到全身四肢百骸。带来了刻骨的疼痛与失落已久的知觉。接着疼痛开始减弱,变成了犹如触电一般地酥麻。她感觉到了她的手,她的腿,她的身体的所有部位,都犹如从沉睡中苏醒了过来。
那是几乎已经淡忘了的知觉,她试着在记忆中努力地搜寻关于抬手的片段——她已然忘了该如何操纵自己的身体。
当她终于成功弹动一根手指时,她感到了一阵惊喜。那一刻的惊喜甚至紊乱了宁静的心湖,而她也终于知道,对于生的渴望,她是从来都没有遗弃掉的。
初春的湖水冰寒入骨,但她却感觉自己的身体比任何一时刻都要火热。她在湖底笨拙地指挥着自己的躯体,一遍一遍,如同小儿学步般不厌其烦。她愿意相信,这是月神蒂丝的泪水净化了罪,她未去想那多少年的岁月来自己的泪已和艾瑞琉丝湖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月神的泪,亦是她的泪。
当她有些生涩地吟唱起月语,借用月神的力量将自己的身躯浮出湖面的那一刻,月华如洗。而她也在莹莹的月光下睁开了双目,迷人的睫毛带着水珠轻轻颤动,月华如水银般倾泻下来,在她精美的五官间流溢,熠熠生辉。
迎着月华,眼帘缓缓打开。
紫罗兰般地优雅。
她凝视着月亮,月亮也凝视着她。
只是这一瞬,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便绽放出万千风情。所有刻骨铭心的情感都在这一瞬淌过,之后便沉静如潭。
而那明月,仿佛是宣泄出了千年的寂寞,月华暴涨。
奥妮黛雅感觉到了沉寂多年的心脏在温热的胸腔内重新跳动,那摄入体内的空气也是同记忆中的清新。太阳神的诅咒之焰终于被月神的祝福所净化,她轻抚胸口,那道被太阳烈焰所撕裂的伤痕已不在,只有无暇的肌肤在月光下流溢出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丽。百感交集,曾经的努力、欢乐、悲恸、友情与背叛都已成为了一段令泪花凝结的历史,只可追忆,不可挽回。
闭眼,再睁眼。芳心揪乱、柔肠百结的瞬间已消逝而去。沉淀的伤痛未惊乱紫罗兰的优雅。
心如白莲,身似湖月。
沐浴着月华,奥妮黛雅在湖面上轻点莲足,悄持藕臂,久远的记忆纷至沓来,心曲悠悠,她不自觉起身而舞,一袭月袍,清逸淡雅。双手洁净如莲,粉香静美。
她的发,是银色的长发,直没脚裸。随着她轻盈的舞动而如瀑布般错乱地散开,在空中划中一道道美妙的痕迹,银发似雪。
就在这艾瑞琉丝湖的湖面上,在第三月亮的银辉下,她翩然而舞。千年的断章在此刻被重新连续,她的舞步,踏出了遥迢的岁月。一曲千年前月族祈福、主祭、安魂的舞曲——夜月镇魂舞,已然在此刻绽现出了它原有的美丽。这是一曲为她那八万四千名消逝的族人、同时也为自己所献上的、深深地哀婉之舞。
自苏醒后的三个月,奥妮黛雅在艾瑞琉丝湖侧,如一只林中精灵般居住、生活着。以湖水为饮,以大地为床、月光为被。她相信,她是属于这月光林地的。
三个月来的每一个夜晚,她都在荒废的祭坛上吟唱,优美的月语重新在夜风中飘荡。而白天,她用纤纤素手在艾瑞琉丝湖中栽下了白莲,一共八万四千朵。
第八十三天,清晨草尖的露水滴落在她白皙滑嫩的侧脸,将她惊醒。她起身看见艾瑞琉丝湖氤氲的晨雾中那八万四千朵白莲齐齐盛开,在眩目的美丽下有一种深深的寂寞。
她明白,寂寞的不是白莲,而是自己的心,是白莲映射出了她的寂寞。
于是她在月光下剖析自省,最终发现的是一根细线连着自己的心,同凡尘痴结,所以便有了羁绊,有了寂寞。
她决定暂时的离开,去外面看看岁月所留下的痕迹。曾经那些荡气回肠的事迹早已模糊了记忆,她只想一合尘心眷意,便回到这里,与月神永生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