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修洗筷子的动作正常得很,把几根筷子捏在手心里,就着水,从上捋下去,筷子尖部分攥起来,多搓几次,谁家里洗筷子不是这么洗的?
所以周泽楷意识到,不正常的那个,是他自己。他着了魔似的盯着叶修的手看,仿佛重新认识了这双会操作斗神的手。
叶修的手指秀长纤白,骨节精致,圈起来在某个物体上上下滑动时,很容易让刚为他硬过的周泽楷联想到性,联想到美与破坏,进而幻想这双手换个地方去揉搓、滑动……
风扇在头顶呼啦呼啦地转,把本就惨淡的空调风吹得更热。
周泽楷的胯下又烧起来了。
他放下水壶。在他想象中,他是控制不住力度,把水壶墩在桌子上的,实际上,他只是轻轻地放下水壶,以至叶修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周泽楷站起来,头低低的,说要去卫生间,
叶修甩着筷子上的水,抽了几张餐巾纸垫在桌子上放筷子,给他指明方向。
小饭馆的卫生间窄得人透不过气,闷得像阳光下的囚笼。
周泽楷拧开水龙头,让水流了一会儿,才一捧水接一捧水地洗脸。他闭上眼睛,所有与叶修有过肢体触碰的片段,出了关,纷至沓来。像这流水,被动地开了闸,从他的记忆中倾倒出来。
水越来越凉,yù_wàng变淡、熄灭,相反的,他的头脑越来越清晰。他被水呛到了,大声地咳嗽。
睁开眼睛,周泽楷望着镜子里被冲刷过的脸,他警告这张脸说。
“他是叶秋前辈。”
人的身体和yù_wàng永远在自己都想不到的地方正直诚恳着。面对喜欢的,会想靠近,触摸,拥抱,甚至占有,遇到不喜欢的,恨不得躲到天边去。
显而易见,周泽楷的小兄弟是很想靠近,触摸,拥抱,占有叶修的。而周泽楷本人的想法,又跟他小兄弟的想法分不了家。
产生yù_wàng已经很了要不得了,产生yù_wàng的同时还动了心,要不得上摞着要不得。要命。
叶修没有在同性前也要有性别意识的意识,周泽楷是弯的,他可是有的。只是还没到见了合眼缘的同性就会生出求偶想法的地步,因此,他心里那道界限,划得并不明显,又在叶修的大方做派下模糊掉了,让他一度觉得,哪怕跟叶修睡在同一间屋里的同一张床上,他也没什么压力。
现在看来,压力不是没有,而是一直在累积,等着秋后算他的账,要不然也不会一点小小的诱因就给诱发出来了。他想装傻,想视而不见都不行。
叶修就像一片海市蜃楼,不知不觉地,就把旅途中的人吸引住了,想走近点,看清点。说不清是周泽楷想得太简单,还是低估了叶修对他的吸引力。
这种感觉很打击人,仿佛有个伪装得天衣无缝的陷阱摆在眼前,周泽楷路过,踩进来了,掉到坑底了,才有功夫回顾一下,他是怎么“上当”的。
这样是不对的,不应该的。
他只好趁自己没泥足深陷,还能拯救一下的时候,给自己下了踏前一步的禁令。
不单因为叶修是直的,他们这种人,不到爱得不行了得不到就死了,谁会想去掰弯等着娶妻生子的直男,太昧良心了。更要紧的是,他和叶修都是打荣耀的,对圈子里的人伸手,后患无穷。
而这种程度的悸动,随便掐掐,大概就掐死了。
周泽楷是有了决断就不会再拖泥带水的性子。他掠了掠滴水的头发,出门去了。
前厅里,两碗面已经端上桌了。叶修没动筷子,在等周泽楷回来,把自己和背景等成一副色彩单调的油画,定格进周泽楷明亮的瞳仁里。
周泽楷过去坐下,抱歉地笑一笑,先掂起筷子,低头吃了起来。
叶修不饿,挑面挑得像个矜持的闺秀,说小周慢点吃,不够咱再加一碗。
面馆里安了台电视,高高地架在墙上,正在播放无穷无尽地广告。老板的小孩跑出来,抓过遥控器,开大声音,一遍又一遍地跳台,支离破碎的广告串起来,吵得周泽楷脑仁疼。
随着夹面条的动作,叶修修剪整齐的指甲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灯光镀上去,指尖白得炫目。
周泽楷把眼神锁进自己的汤碗里。
大夏天吃热汤面,简直是跟自己过不去,一顿饭吃完,桌子上一片狼藉,擦汗的面巾纸团了好几团,扔在那里,青春期少男的案发现场似的。
叶修把面巾纸贴在脑门上,问周泽楷,面好吃么?
周泽楷其实什么味道也没吃出来,还是点点头。
他有话要对叶修说,叶修也看出来了,眼皮上挑,望住他,是个等人开口一吐心声的表情。
“以后……不用了吧?”周泽楷说。
叶修听了,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周泽楷该是在问他,以后不用假扮男朋友了吧,他把话套上,确认了一遍。周泽楷又是点头。
叶修忙道,“不用了,这事就过去了,叶秋自己都那么忙,也没空天天盯着我这边。”
周泽楷没什么好说的了,叶修又说,“这样已经挺麻烦你的了,这事就算你不说,我也要说的。”
那样最好。
掏钱结账的时候,叶修叫周泽楷再等一下,他去对面自动提款机取个钱,把之前的饭钱还给周泽楷。
怎么听着好像雇了个男友回家过年,该分手了,要跟人家清账结款似的。
自动提款机前面排起了小长队,叶修等在那,点了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