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林重楼一进茶棚眼光就一直黏在林重楼不放,一颗心跳得疯快,黝黑的脸都透着红。老人看出孙女的心思,特地让孙女端了清水和茶水过去。
等林重楼清洗完了,一副要走的样子,她便小声劝道:“客官,要不要来点茶点?我们这里豆沙包子芋头糕很好吃的。”
林重楼看了她一眼,问道:“姑娘是本地人吗?”
小姑娘脸都红得可以滴出血来,幸而她黑,倒是也看不出来。目光低垂着在林重楼的厚实的胸膛健硕的臂膀处流连,连林重楼的脸都不敢抬头看,平时吼粗话吼惯了的嗓子温柔了下来。
她嗫嚅着道:“是,我……奴家是本地人,从来没出过这里方圆百里。”
林重楼点了点头,又问道:“出了龙首原便进入关内道了,姑娘可知那驿站里的官兵隶属哪个府管辖吗?”
他其实也就是问一问,没指望这么个小姑娘能告诉自己,他只是觉得楚青岫的那架马车既然要走,长公主必定是让人来接应了,却不知是现在就接应还是要再晚些。
没曾想小姑娘想了想,竟口齿清晰地回答道:“那驿站的官兵前些日子换了,原来这一路官道上的驿站都是道上总兵管的,但是就在前些天突然换成北方那个叫朔方的地方的人了,听说是个大官的亲兵呢。”
朔方?林重楼思路急转,忽然想起崔家的势力早已转移,而崔家如今当家的那个人算起来是楚青岫的伯父,正是任的朔方节度使,不由明了了。
那小姑娘生怕说得不清楚,还又添了几句:“那几个官兵还在我们茶棚里吃过茶,我听他们说是赶了好长时间的路赶来的,说是要去接一个什么人,但是就昨天还是前天,他们又说不接了,准备走。”
林重楼怔了怔,皱眉问:“怎么又不接了?”
小姑娘被他一瞧,顿时手足无措,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了,含糊道:“我也不……诶!客官你去哪里!”
她的话音未落林重楼已经掏出银钱放在桌上,起身去去牵自己的马,逃也似的直奔驿站而去了。
没命似的疯跑了一天,终于按照主子吩咐跑到目的地的车夫和挨了鞭子的马一样疲惫不堪。
驿站中早早等候在门口的士兵连忙扶了他进来,往院中而去。
院中戒备森严,持枪拿戟的士兵站在柱下门边,神情严肃漠然。唯一一个可供人休息的地方就是院中的方桌,那桌边坐着一个手握书卷的男子,头上束冠嘴上蓄须,一身强健的筋骨都包裹在一身的倜傥中,王孙公子样的锦衣玉跑穿在身上,却没有让人感觉到文雅,反而让人隐隐畏惧。
畏惧他蓄势勃发的、隐蔽在衣袍下的蓬勃力量。
亲兵将车夫半扶半拉着进来,手法就跟从把受过军棍惩罚的罪兵拖进来一样,整个院子的士兵看着,下意识更加戒备了。
车夫很冤枉,自己只是照了长公主的命令做而已,怎么现在跟给打入大牢一般。他正为着自己是不是偷喝窖藏御酒的事情被发现而忐忑不安的时候,坐着的男子一挥手让人给他搬来椅子,将他安置好了。
车夫瑟缩着看了看男子内敛精光的双眸,迟疑地道:“崔,将军,小人、小人是长公主……”
崔笙点了点头,放下书卷道:“事情的缘由经过姐姐已经在信中说清楚了,不过最后那点我却没明白——你,”他打量了下车夫风尘仆仆的脸容,点头道,“你辛苦了,下去领赏吧。”
车夫双眼跟点亮了一般,就算是有气无力也还要一表忠心。
崔笙摆了摆手,车夫下去后,他站起身往四周看了看,忽然道:“你们都下去吧。”
众人虽然不知道他因何如此,却严守军令惯了,齐声道了声“是”,一瞬间,满院子的兵士走得干干净净,军律之严令鸟雀都不由为之消声。
崔笙背着右手,左手的指节轻轻扣着桌面,卷着放的书卷一翻,合在了一起,露出封面《孙子兵法》几个字。
待指节叩到第三声的时候,他右侧房檐后倏尔飞起一群麻雀,仿若被惊着了一般扑棱着翅膀四散。崔笙侧身,力沉丹田,浑厚的声音穿透空气:“壮士何必在暗处窥人,不如出来相见?”
随着他话语起落,一道蓝影在空中一闪,旋即稳稳落地,半点声响都没有。
崔笙看得眼前一亮,朗声赞道:“好轻功!”
对方缓缓道:“谢崔将军谬赞,林某的轻功比之师兄,还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他倒是没有说谎,楚青岫轻功可以说是独步天下,就算是楚青岫武功尚浅的时候也就已经能做到踏雪无痕身轻如燕了。
崔笙看了看他,语气肯定:“江南武林林家家主林重楼。”
林重楼点了点头。
这倒是光明磊落得很,不过……崔笙嘴角一抽,径直道:“其实我在这里阻你是不得以的,你呢,听我一句劝,从哪来回哪去吧,我姐姐既然铁了心阻你,只怕你反抗下去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其实崔笙自己很委屈,他明明是待父亲进京述职而已,怎么就变成拆鸳鸯工序中的其中一道了?日后传出去,这影响太不好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这种事也不能传出去,他也就释然了。再说多年不见姐姐,姐姐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是应该的。
“我不会放弃的,”林重楼也不和他废话,“青岫在哪里?”
崔笙在心中叹了口气,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