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轮不到你来做决定。”瑟兰迪尔毫无转圜地拒绝了他。
盛着南方醇酒的器皿跌落在地,发出了粉碎的声音。
琥珀色的酒液流淌出来,在灯火之下,映照出剑光交错中的两个身影,以及他们眼底泄露出的些微的难以自抑的情绪。
“让我离开!”巴德几乎是低吼出来,“我不会伤害任何人。”
瑟兰迪尔冷蔑地看向他,在剑身相擦的瞬间,他在巴德耳边低声说:“黑暗的随从不值得怜悯,你应该被关在密林最深的地牢里。”
巴德愤怒地瞪着他。
四目相对,无人妥协。
瑟兰迪尔猛地用力挑开巴德的剑,将他整个人狠狠地掀翻在地。精灵王手中仍在铮鸣不已的长剑擦过巴德的耳朵钉入地面,接着他用手肘死死地压住了男人的咽喉。
“告诉我,你会害怕窒息而死吗?”他贴近巴德,絮语般轻声问道。精灵的语气柔和醇厚,仿佛丝绸又像上等的美酒般令人沉醉,可里面透露出的冷酷意味却比北境的冬天还要残忍。
巴德紧紧地抿着唇,艰难地仰起头,看向上方的穹顶。
那里有一束没有温度的光,穿过玻璃天窗照射下来。
冷淡如萤火的光最终落在他们身上,是无边阴暗幽深的空间里,唯一清晰可见的小片区域。
“瑟兰迪尔。”巴德看着头顶的光,轻声呼唤精灵的名字,然后静静地说,“我不想死在你手里……”
他的声音里,平静如水的悲伤仿佛是温柔的赎罪,又像是温暖的救赎。
瑟兰迪尔眯起眼睛,带着莫测的神情注视着他。
巍峨的大殿中,灯火昏黄的光在角落里苍凉不安地蔓延,古老的雕像以缄默的姿态保守着旧时光中隐秘的往事。
那曾经无比希冀的一切,光明颂歌里短暂而美好的恩赐,统统都,变成了石头和灰尘。
“告诉我。”瑟兰迪尔背着光,隐藏在阴影里的面孔看不清任何波动的痕迹。
他说,告诉我所有的事情,然后,我会判断你是否有罪。
巴德闭上眼睛,他极力控制着情绪,像是绝不允许自己在瑟兰迪尔的目光里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如果……我有罪呢?”
在长长的沉默之后,瑟兰迪尔听见巴德低声问道。
“那么,”精灵王不假思索地回答,“你的罪,就是我的罪。”
说完,他就见到巴德猛地睁开眼,不可思议地瞪着自己,眼睛里全是夺目到令人晕眩的水光。
瑟兰迪尔微微俯下身,面无表情地贴近巴德。
他在男人耳边低喃,语气却是无比慎重,犹如是在至上神的圣殿之前许下诺言。
他说:“我不会考虑放你走,无论你是圣徒,还是罪人。”
精灵淡金色的长发从肩头滑落,遮住了人类眼前大半的光,笼罩出一片小小的暧昧而缱绻的阴影。
如果你有罪。
……
你的罪,就是我的罪。
……
飞鸟的影子匆匆掠过天光。
时光穿过波澜不惊的幽深岁月,赋予了那些坚定而高贵的灵魂洞悉情感本质的力量,在它偶尔眷顾的地方,还有一朵珍贵的花,会一直盛开,永不凋落。
上篇:血与火的重逢(完)
作者有话要说:
☆、中篇-无声旧梦(1)
中篇-无声旧梦(1)
那是巴德加冕后的第一个冬天。
灰白沁凉的初雪安然地覆盖了整个河谷镇。
龙焰荼毒后坚强存活下来的古老树木,用它们遒劲黝黑的树枝探寻着遥远的天空,在冰晶中凝固成一个沉默的诉求姿态。
河谷王在这一天离开了国王大厅,独自前往密林精灵的领地。
两位国王陛下在谈了一些有关河谷与密林的贸易问题之后,巴德递给瑟兰迪尔一个描画着河谷蓝色旗帜的木头盒子,里面有不少珍贵的宝石。
“我来向您表达感谢。”巴德脸上带着难得的舒展而温和的笑意,他向精灵王举杯致意,“瑟兰迪尔陛下,敬友谊!”
瑟兰迪尔挑了挑眉,随即也举起了酒杯。
“敬友谊。”金发精灵的口吻里依旧有种不动声色的倨傲,但显然,比他对矮人的态度要和蔼得多。
片刻之后,巴德斜靠在座椅上,甘美的醇酒令他微醺,也令他比平常更为放松。
“瑟兰迪尔陛下,”黑发国王轻声笑着说,“我没想到您居然会跳爱斯加之舞,这实在……太让人惊讶了。”
瑟兰迪尔偏了一下头,示意自己的侍卫们退出大殿,然后对巴德说:“我曾经数次见证过河古镇国王的加冕,也知道爱斯加之舞被创造出来的历史。”
高大俊美的精灵王支着下颌,眼睛看向巴德,又或许是黑发人类身后虚空中的某一处。他的神情淡漠而平静,像一尊古老的神祗石像,无情无性地注视着人类世代更迭血骨成灰。
他用悠远沉缓的腔调向巴德叙述着后者祖先的故事,——与东方人的战斗,艰难的迁徙,在爱斯加荒芜的冰原度过几乎绝望的冬季,并最终在爱与神的指引下抵达河谷。
之后,爱斯加之舞被创作出来,河谷的国王们用它来纪念那些留在往世的苦难、未曾放弃爱与希望的跋涉,以及,盛大而充满荣耀的未来。
而当瑟兰迪尔说完这个故事,巴德已经无法平静。
在重新领导河谷镇的这些日子里,他许多次想起过由于父亲的失手而毁为废墟的河谷镇,想起过长湖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