裹在银黑色驾驶服里的罗伊德直接跌了出来,被凌岳一把接住。只是他双眼紧闭,面色苍白,平时灿烂而富有生气的金色头发此刻也显出几分灰败,连身上的驾驶服也沾满血污——有他自己的,也有虫子的。
凌岳面色一冷,先将罗伊德放平,再抬手放在他颈部,对易说:“是声波攻击。”
易露出明了的神色,顿过去凑到罗伊德身边,不抱希望地问道:“还有救吗?”
凌岳缓缓摇摇头,说道:“……内脏都破碎了,靠一口气撑到现在。”
此时,躺在地上的罗伊德动了动,挣扎着睁开眼睛,只是他那双明亮的灰绿色眼睛里已经一片浑浊。他艰难地动了动脖子,转向凌岳,勉强扯起嘴角露出一个笑容:“阁,阁下,探索小队队长……罗伊德,编号,gkr01……返航。”
“……收到。”凌岳垂下眼睑,声音依旧铿锵,答道。
“我……带领探索小队进入虫族巢穴……”罗伊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最后和……简云中尉一起,找到了母虫。在进一步探索的过程里……简云中尉……殉职。”他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猛烈地咳嗽了几声,继续说下去,“但是,但是我顺利……猎杀了母虫,带回了母虫的尸体。以,以上,是本次行动的结果。”
“……我知道。”凌岳沉声道。
“虽,虽然因为我的莽撞,机甲小队,无人生还……”罗伊德眼睛里勉强凝聚起来的焦距渐渐开始扩散,“但是,但是我带回了母虫的尸体……也,算是……没有辜负阁下的期望吧。”
易不忍地撇过头去,这个年轻军官虽然有些莽撞,但身上也有一份军人的决绝和杀伐之气。他无法想象,单枪匹马猎杀母虫,返回时发现搭档牺牲,所有同伴殉职,一个人自疯狂的虫族巢穴中闯出来时,是怎样的心情。
他从很久以前就知道,银星舰队,是一支因为“信念”凝聚起来的舰队。这艘舰队上的每个人,都怀着自己不同的愿望,不同的信念来到战舰上,就好比一群目的不同的旅人,可旅行的精神是相同的。所以这样一群人聚在一起时,才会爆发出如斯强大的力量。
只是,直到今天,见到这样的罗伊德,他才明白所谓的“信念”,是一种怎样强大的力量。于是他忍不住去猜想,是什么样的信念充盈着这个青年残破的身体,支撑着他一路走下来,顶着被次声波重创的身体,和只剩下的半边的机甲,在危机四伏的宇宙里航行,最后返回?
“你做的很好。”凌岳平静地答道,只有最亲切的人,才能察觉他平静的声音下蕴含的沉痛悲伤。
“谢,谢谢……”罗伊德嘴角抽搐的露出一个微笑,费劲全身的力气,将头转向深深的宇宙。
他眼瞳里的神彩已经开始涣散,而此刻,映在罗伊德眼中的,不是指挥官,不是战舰,甚至不是浩瀚的宇宙,而是一个仿佛存在的虚影。
“简云,简,简云。”他低声呢喃,丧失全部力气的他,声音已经低不可闻,那些话语,还未出口,已经破碎。
“叮”的一声,青年已经失去了最后的力气,双眼仍望着宇宙深处,嘴角仍带着不甘,可已经再也站不起来了。
凌岳脸色一黯,等他注意到从罗伊德指缝掉出来的物件后,黑眸里翻滚的情绪一时变作了滂沱的风暴。
易弯腰捡起那枚银色的徽章,放在手心仔细查看,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凌岳,说道:“……这是,简云中尉的徽章?”
银星舰队上的每一位驾驶员,不但有自己的机甲编号,同时还有一枚徽章,独一无二,用特殊的材料制成,即便机甲毁坏,驾驶员身上的徽章也不会损失。这本来,是用来核实战场上牺牲者的身份的。
凌岳沉默地点头,面上平静,眼底却蕴藏着汹汹波涛!
易先是不可置信,随后露出了明了的表情。他俯□,轻轻地,仿佛害怕打扰青年的安眠般,将这枚徽章放入青年手心。
身处险境,独身一人,猎杀母虫,看见牺牲的同僚后,还要为了尸体永远回不到家园的搭档取回身份证明的徽章,不息以肉身面对可怖的怪物,这就是罗伊德的“信念”。
“愿你安息。”易平静地说道,微微闭上眼,背诵起战舰上为阵亡的战士准备的悼词,“最英勇的战士,身体化为星尘,灵魂融入宇宙……”
在他身旁,是凌岳略带沙哑,同时带着金属色泽的声音。而在他身后,接连不断响起的,是陆陆续续从战舰上各处赶来的士兵和军官。
在这里,在这样年轻的驾驶员的尸体旁,在损坏的机甲旁,在宇宙中央,这些无人所知的军官、士兵,为罗伊德,为简云,为七位牺牲在探索路途上的年轻驾驶员,举行了一场葬礼!
他们的虔诚,他们的敬畏,只有渺渺宇宙知道。
许久,这场简单但郑重的葬礼结束,凌岳神色复杂地看着易,最终还是压下了心里的话,扯上另外一个同样重要的问题:“去看看母虫的尸体。”
易也点点头,这是牺牲了七个人才得到的重要线索,怎么也得好好利用起来。
虫族的母虫,看起来一点都没有她的同族的凶恶和可怖,乳白色的身子配上纤长的透明羽翼,还有几分高贵典雅的味道。易围着母虫绕了一圈,也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凌岳按住他,说道:“大概和我猜的一样,母虫是虫族的大脑,只负责指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