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苏舟冲他打了个响指,靠门边笑道:“交给师兄没问题。”
少臻也打了一个,两人一笑,他就赶着跑了。后边端盘子已经有模有样的朴丞探头过来。对苏舟道:“这小子是不是更结实了?”
“码头货沉,他瘦的也多。回头去了学院,哥几个留意给他补回来。”
朴丞心心念念地转回去问榕漾:“我是不是更结实了?”
榕漾合掌轻声啊呀道:“特别结实呢。”
朴丞顿时心满意足,指哪端哪。
榕漾要算账,苏舟就问了破庙的详细路,和他们说了几日后见,就自个去了。长街上要起灯了,路上有些昏。苏舟最近易低落,正逢这天瞧着也不好,积了云,晚上要下雨的样子,他驻步看灯笼一个个挂起来,才入了巷。
巷深路窄,没几个乞丐。这位置太深太偏,几乎没人。他按榕漾说的翻了墙,人还没跳下去,就听有人骂道:“随娼卖笑的玩意!你还咬着什么硬气?明日就是卖出去的东西!你敢再跑,我就打断你腿!”
苏舟跳下去,发现人是在破庙里说话。他本想避过去,等人没了再进去。但这声音似曾相识,他从破窗沿望了一眼,谁知这一眼随即心头像被人扎了刺,从胸口一路窜到指尖的冰凉,紧接着火气从底下翻腾上来,充斥全部。
造化要弄人的时候,因果错杂。业障压下来的时候,缘劫难逃。
许庆生拽着许兰生的头发,后压在地上,扒住她挣扎的手,套着布条捆绑。许兰生显然是被打的时间久,脸上青肿未褪,她嘴里勒了布条,唇角都磨出血了。
阴沉沉地云幕里暴起惊雷,苏舟踹开破门板的时候,那雨点噼啪的开始疯狂下砸。
他一拳砸在许庆生的侧脸,将人掼砸过去,他怒道:“你这畜生!”
苏舟按住许庆生,几乎要捏碎他的肩骨。拳头砸下去的时候触感麻木,苏舟一腔怒火翻涛,他不知道砸了多少下,听着许庆生毫无招架之力的痛声渐小。
“苏……”后背上扒滑着他一心仰慕的姑娘的手指,他听着许兰生低呜哽咽道:“停……会死人……”
许庆生满面殷红,多是鼻血。他捂着口鼻,蜷身痛哭。许兰生扒着苏舟的衣衫,紧紧拽住他最后的线。
暴雨倾盆,哭声被淹没。惊雷阵砸,庙里昏沉低暗。苏舟垂头喘息,他松开许庆生,回手握住许兰生的手,那春花娇嫩的指尖皮开肉绽,磨得不像话。苏舟红了眼眶,他想握紧这个人,指尖却又小心翼翼怕碰碎了她。
他道:“兰生。”他垂头遍遍唤着:“兰生。”
许庆生缩着身,口鼻上的血往下滑。他已经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干枯地指扒着后靠,他癫声笑:“原来,原来你不仅勾了人时御,你还拿了这小子的魂。”他陡然尖锐地喊:“苏舟!你好啊!你敢碰她?你知道她是谁?她是你六哥的破鞋!”他说着抱头团身,颤抖着微抽搐,他念着:“你们都不是好东西。”又混乱的念着:“兰生!兰生拿来了吗!烟粟啊、我要烟粟!”
苏舟过来拖拽起他,咬牙道:“你凭这种东西,就要打她卖她?!”
许庆生畏缩地抱着头,他又摇头又点头的疯癫,他在拖拽中哭起来,鼻中血还在流,他满面痴瘾道:“我如何是好?烟粟!”他哭道:“谁能戒的掉烟粟!你抽、你若抽,你也一样!我如何是好?不卖了她,谁给我烟粟!”
苏舟拽着他,面色骇人,他红着眼一字一顿道:“是你混账!我能抽,我也能戒。你造孽,你不该寻借口!你打她,你算什么东西!”
许庆生被提离了地,他恶毒地猝声:“你抽!你抽啊,你好胆就抽!”他咯咯地笑:“你若戒得掉,这天下若有人戒得掉,我就自裁给你瞧!”
苏舟松了手,擦掉脸上被他喷溅的血,他眼里是沉寂的火,又仿佛是燃烧的冰。
“你记得这句话。”
许庆生抱着头哭笑不断,他一会儿说着“好啊”一会儿哭道“烟粟”。
惊雷轰鸣,震耳欲聋。许兰生半昏着神,指尖一直扒着的人,却仿佛不在了。她伏着身,昏沉间看见少年人躬下背,在甜腻的味道里呛咳几声。
第44章 造化
雨敲颊面, 少臻浑身淋得透。他从码头往店里走, 后腰酸疼,不得不扶了扶自个,又站雨里停顿半响,才继续前行。
船货重,他又跟着一群粗壮的汉子抢货, 这一月下来, 身体自然会吃不消。但他仗着年轻, 想着晚上回去下碗面, 权当补一补。
头顶上忽然有伞倾斜,替少臻挡了雨。但这伞应是街边几个铜板换来的, 在这大雨里中芯漏水。
少臻免了倾盆瓢泼,却照旧被溅了一脸水。他冷脸擦了, 无奈道:“钟如辰。”
钟燮才从蒙馆出来, 要沿街找个住处。时御留他在蒙馆住,他自觉不妥,便出来了。谁知这天晚,客栈多满了客,他寻寻觅觅转了几个街,就寻到这小子了。
钟燮调了调伞芯,勉强堵了一半的水。他道:“就这么凑合吧。你回馆里吗?顺路。”
“有劳。”
少臻与钟燮同走。没走几步,就察觉这人也比他高。在院里苏舟朴丞榕漾都比他高,怎么出来碰一个,还是比他高。少臻暗自挺了腰,个头是少年人的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