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苦笑一声,却念出白居易的一首《浪淘沙》:“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相恨不如潮有信,相思始觉海非深……”
庄静听了,也跟着喃喃道:
“太行之路能摧车,若比人心是坦途。
巫峡之水能覆舟,若比人心是安流。
人心好恶苦不常,好坐毛羽恶生疮。
与君结发未五载,岂期牛女为参商。
古称色衰相弃背,当时美人犹怨悔。
何况如今鸾镜中,妾颜未改君心改。
为君熏衣裳,君闻兰麝不馨香。
为君盛容饰,君看金翠无颜色。
行路难,难重陈。
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这首也是白居易的名作《太行路》,此时由庄静缓缓诵出,说不出来的凄凉。虽然此刻月明似水,但觉得身边所有物事都十分惨淡,鬼使神差,庄静竟然也缓缓走入水中。
那男子见了,自是拼命游过来,一把扯住庄静就往岸上拖。两个湿淋淋的人四目双对,竟然都是胸口呯呯狂跳。寒风袭来,两人都冻得瑟瑟发抖。那男子道:“可惜火褶子湿了……”
庄静身体娇弱,哪能抗得住这阵阵寒风?不一会儿脸就冻得青紫。那男子歉然道:“都是我不好……对了,格格,我这里还有点烧酒,要不你喝两口驱驱寒气,我再送你回府。”
庄静接过烧酒,大口喝了几口,呛得几乎流下泪来,但感觉不那么冷了。那男子道:“湿衣服穿在身上始终不太好,我想办法生堆火才是。”说着,在玉河旁边捡石头,好容易捡到两块白石头,便试着将两块石头用力敲打,竟然打出火星。那男子笑道:“果然天无绝人之路……”
火堆很快燃烧起来,那男子先将自己的外衫烤干了,递给庄静,又背转身子让庄静将湿衣服脱下来烘干。庄静又羞又怕,但还是在酒气鼓舞下,大着胆子除去湿衣,用那男子外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那男子一直背对着庄静坐着,却不肯除去自己身上的湿衣服。庄静道:“你……也脱了衣服烘一烘嘛。”
那男子道:“不妨事,我男子汉大丈夫,不怕冷的。”说着,就是几个惊天动地的大喷嚏。庄静笑道:“又逞强……”
过了约模半个时辰,庄静才将衣服烤得七八分干,赶紧换好,然后将长衫递给那男子,低声道:“谢谢你……我先走了,你记得烘干衣服再回家。”
那男子还是没有回头,道:“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家很不安全,我送你吧。”庄静道:“也罢。”说着,站起身来,才走了两步,才发现脚步踉跄,显是喝多了酒。
那男子赶紧回过头来,一把搀扶住庄静。庄静醉眼惺忪,但在火光照耀下却看见那男子脸上翘起一块皮,说不出来的恐怖。
庄静“啊”一声,往后退了几步,酒也吓醒了一大半。那男子歉然道:“对不起,我吓到格格了。”
庄静定了定神,道:“你戴了□□?为什么呢?”
那男子苦笑一声道:“没想到还是被格格识穿了……既然格格酒醒了,那我先走了。”说着,转身就要离开。
“且慢!”庄静突然跑过来拉住那男子,柔声道:“我可以看到你的真面目吗?”
那男子愣了一下,问道:“这个重要吗?”
庄静道:“对于你来讲可能不重要,对我而言……”
那男子突然紧张起来,看得出来,他非常紧张庄静会怎样说。
“也不重要……”庄静故意停了几秒才说出来,那男子眼睛闪出光来。
庄静拉着那男子一同坐在火堆旁,火堆里的柴火噼里啪啦烧着,照得两人的面容分外明亮。
庄静伸出手去,那男子闭上了眼睛,任由庄静一点一点撕开面具……虽然是滴水成冰的天气,那男子额上还是流下汗水来。
此刻的夜显得分外静谧,时间也显得非常缓慢,只听到两颗心脏激烈的跳动声。终于,庄静揭去了男子脸上的面具,好久,却没听到一丝声响。
那男子还是不敢睁开双眼,只听到庄静长长叹了一口气,但那双手却在男子的脸上任意摩挲着。时间仿佛停顿了,那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才要说“对不起”,却感觉自己的唇被两片柔软堵住了。
庄静竟然吻了他!男子打了一个激灵,全身战栗起来,而庄静也颤抖得如同狂风中的小花。男子才要吻回去,庄静却捧住他的脸,两只眼睛定定看着那男子道:“两张口,你不是秦大哥,你是姓吕的,是不是?”
“我……”
“嘘……”庄静道,“我知道,你是姓吕的,是吕波。也许你是玉麟姐姐指使的,也许是你自己情愿的,但我能感觉到,我们的疼痛是真实的。吕波,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是你。但你说话的声音,怎么会不像了呢?”
吕波流下泪来,是啊,说话的声音不像了,是因为自己学古人吞炭改变自己的声音。
“自始自终,都是一个局。”庄静笑着,依旧捧着吕波的脸,道:“你真的很像玉麟姐姐,你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还有那个吕鸿。我什么时候都不能逃开你们其中任何一个……这就是命吧。”
吕波道:“格格,我……”
“什么都不要说……你看,今天的月儿多么明亮?今天是万人欢庆的上元佳节,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