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时刻,自千叶那边离去的万古长空正慢慢走回自己的歇处,那在小径上踩着碎光的脚步,如同他在异域的心绪,飘渺迷茫。却料眼前一道阴影骤然横去了来路,万古长空抬眼一看,顿了脚步,稍有警戒之意。
「是你——」他与此人,几乎毫无交集。
「见到吾,很讶异吧!」做为不速之客,弒道侯很自觉地抢白,阳光刺眼,他正瞇眼睨着眼前岔路,像同是顺路而来的并行人,神态轻松地道:「万古长空,这么多条路,你想走哪一条?」
长空摇头,直接跨步前行,却被弒道侯笑笑地抬手,若无痕迹阻了去:「耶,对天府院主放点尊重。看来答案很明显,你依然选择太阳之子的路。」
善者不来,来者不善。长空只想速断速决,「你有何事情?」
那精锐的眼神一闪,回得爽快:「条件交换。」
长空紧锁的眉头深拧了几分,「什么条件?」
「千叶传奇最近正在寻找苦集联队的人选,也许你是好人选之一。」
又是战场吗?他早已习惯。长空并无多大的反应,却只是撇过头去,望着眼前岔路,说不出是何感受,道:「……吾不能离开他。」
当一个人选择了一条路,不代表另个人会选择同条路。而他的悲哀在于:他不能选择。
「哈,你以为此地还是日盲族吗?」弒道侯说得开门见山,尾随长空零星的脚步,点醒道:「是否真不能离开,你心中有数。别忘了,你既然追随他,他选了破军府这条路,合该付出代价。」
赫然被狠狠戳中了痛处,长空止了住,无法反驳。纵然他知道太阳之子选的是这条路,然而他能如何?
从来他像冷淡的旁观者,看着太阳之子于人前人后呼风唤雨,不知道他要的到底是什么?他只记得,桃花要他守护的,非只是太阳之子,还有在苦境的那片家园,而那片家园残破了,却无人闻问。
一个地方只要成为了家,无论它是败破残缺,还是物是人非,总会挂念。他是如此的万分在乎,但太阳之子却似乎不放心上,那他的追随剩下了什么?
身不由己,万劫不复。
见着长空几番郁结的神情,弒道侯阴狭的眸光闪过一丝利芒,却转了话头,「不如这样说吧!万古长空,你知晓吾与军督是如何走到现在的吗?」
长空摇头,他实不想听,奈何弒道侯却已道了起来:「吾在集境,也是在烽火中一步步走来。过去在圣帝麾下,戎马军旅是正常事,等到集境一统,众人安于现状了,吾却始终不敢放松。因为吾之判断告诉吾,集境少了真正的霸主,未来有的是战场;而破军府是未来集境的主宰,缺的是时间。」
他转过身来,直视着万古长空,一字一句清楚不过,「吾也曾问自己,真讨厌圣帝吗?也许不一定,因为我们也曾同甘共苦,说忘,还真忘不起。我们真想夺他的权吗?也许一开始不是,因为他也曾骁勇善战,值得追随。但吾更知晓,集境天生资源贫乏,安乐不能持久,当一个政权太过安于现状,就会被有心人取代。每一个新势力兴起的过程,总有所谓的背叛和手段,但铁血和决心,却不是每人都有,只有军督有。所以吾放弃了这些疑问,去追随想要的利益。」他顿了顿,过往的一丝挣扎早云淡风清,做下结论:「同理,万古长空,既然他有这个心,你便不该逆他的意。」
若千叶传奇想在集境巩固自己的权力,付出代价也属该然。破军府合作的对象除了能力,还要有真正的忠诚,公公平平。军督既然认定了千叶传奇,那这付出代价的人选,只能是眼前这人,此两人互为人质,也是破军府的最大利益。
长空听得明白,悄然阖起眼,双手紧攥成拳,话意直捣黄龙,「若吾为他付出这代价,他有什么好处?」
「这段期间,破军府上下绝不找他麻烦,让他施展身手。」
「如何信你?」
「以破军府之名为证。」
是何答案有何重要?破军府要他去,他能不去吗?弒道侯冷言回答,竟有些同情。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并不容易。所以他理解,却不能伸出援手。因为忠于集境,是他之职责,这,也是他避不了的该为之事。
赫然,长空抬起眼,墨黑的瞳眸里似在渴望某种答案,有些跳脱地问:「告知吾,这是谁的意思?」
是了,就为那句「他既有这份心,便不该逆他的意」,心口似有一把熟悉的隐隐烈火正燃烧自己。他竟有那么一刻的在怀疑,过去苏苓既然可以亡在那人的策划下,那么这次,是否又是那人的有心操作,藉弒道侯之口来试探自己?要他为他办事,好巩固他自己的权力?若是,何必如此?
「哈,这重要吗?」弒道侯自不解长空曲折心思,幽凉目光朝长天一晃,朗声笑道:「万古长空,他需要掌握权力,而你是他的棋子,这就是代价。」他说着,瞧了一眼,已自信落下判断:「那么,就这么说定了。约定之日吾会提醒,别告诉他。吾先离开了。」
长空目视弒道侯离去的背影,沉默良久,突然干涩而了然地笑了起来。笑声很沉、很沉。
其实他一直明白,也真正应验了。管他是谁的棋子,他不仅是太阳之子的棋子,还是破军府的棋子,他追问是谁的意思又有何差别?
这就是太阳之子所想选的路,在别人的土地上,放弃了自己,放弃了他。甚至自动奉上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