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这瑕疵本融在其内,千叶早就提点他,他却从不愿怀疑到十锋身上!

——他不愿相信,信任十几年的人,竟是背叛自己的人……是他太君治真识人不明,抑或这是一场精心的安排?

他彷佛瞬间明白许多,也不明白许多。

只要天时尚在运转,就算海枯石烂又如何?只要有利益存在,就有一样东西会永远不断地诡变难测,那就是人心!他早该明白、他早该明白的啊!

「哈哈哈……」一念至此,太君治突然朗笑起来,院主威仪依然:「不必了!我自己走。」

当那向来尊爱如父的身影在身畔擦身而过时,十锋只能任指甲在掌心掐出了深痕,听见耳边最愧对的话语:「十锋,无论如何,吾依然相信你必有苦衷。好好保重自己,代吾照顾天机院上下。」

「院主……」十锋垂下了眼,连看对方一眼的勇气都全然失去。

是自己,把院主推向陷阱的最后一把手,他做了、他终究做了……

院主恐怕还不知是残宗算计了他,但知道与否又如何?眼前的结果就是他们要的目的,无反悔的余地。牺牲千叶传奇、拉下太君治,都只是接近目的的第一步,往后的路还很长。

树海随风无意识地摇曳着,不知时光去了几时,由于人马早事先安排妥当,求影十锋并没有跟回去,而是跃下战马,拴在身侧树旁,眺望远去的擒拿队伍。

怔立在原地的三人早料今日,却无人面有悦色。半晌,鸦魂上前,拍了拍十锋的肩头,哑然道:「小弟,委屈你了……」他已经想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不,当初决定这么做时,吾早知有这一天。」十锋掩不住声音的颤抖:「利用别人的真心当作利剑,让别人一片赤诚的鲜血铺满在我们希望的道路上……」

破军府藉妖世浮屠之事算计苦集合一,而残宗也藉攻塔一事算计太君治,环环相扣,皆是利益、皆是人心。

「我们成功,不然已经牺牲太多信任和……」鸦魂已不知如何再言,刚毅的脸庞添了几分萧索。他仰起头,看着一片无云的天空,转话道:「小弟,只要再忍一下,很快,我们就可以与兄弟重新光明正大的相聚,只要等雄王归来,只要……」

「未来如何我不敢想。」十锋突然截断道:「大哥,如果可以,我只想补偿院主。」

鸦魂闻言一怔,叹了口气,已知多言无益,目光转向被冷落多时的长空——毕竟这个人也是半个受害者,对着十锋商量道:「小弟,你能带他进入破军府,探视千叶传奇吗?」

听闻千叶传奇此名,十锋心头一黯,同感愧疚,点头道:「破军府戒备森严,把关严谨,我会尽力一试。」他说着,上前向长空一揖,歉然道:「你也是为了挂心之人?」

长空看着那自责的眼神,点下头。

在目睹这么多的算计后,他已经知道愤怒无济于事。在这世上,每人都有身不由己的理由,他能苛责什么,又能奢求什么?

他只能卑微地,祈求上苍不要剥夺走他最后的责任。

眼神交流间,十锋彷佛也能体会那陷在深渊的痛苦,再次允了承诺:「请阁下随吾回天机院乔装,我一定带你去探望他。」

◇◇◆◇◇

他不能跪下、他不能跪下……

不断徘徊的声响好似充溢在一片漆黑的世界里,早不知度过了几番昼夜交替,恍恍然的。陡然一滴清脆的水声划破了喧嚣,清楚传入了耳边,彷如有缕幽光拂动了深层一点意识。知觉,他似乎还有知觉,迷蒙间,身子有股热流在奔腾,炙烧着身躯,灼痛万分……

过人的意志逼使他缓缓睁开沉重的眼帘,却因长久未曾视物而一时眼花,立即陷回了黑暗迷雾,直到适应好些后,才又再度睁开双眼。千叶传奇艰难地用双手慢慢撑起虚弱的身子,讵料一时不察,骤然牵动伤势,疼得他稍迟了动作,倒在壁墙上稍做歇息。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千叶顺道抬眼看了一下四周发着银闪的玄铁栅栏,竟是不见天日,而负责严守的士兵正打着盹儿,也许现在正值深夜,判断一一落下后,渐渐地,记忆也开始一点一滴的回流,其中,当然包括惨遭酷刑的事实。

很好……所以现在他是被禁在重牢里了吗?

想起事发前的遭遇,千叶咬牙撩起了下襬观看伤势,但见那重创的下肢遍布斑斑血渍,连自己都不忍多看一眼,试着以指压刺激了下,竟是毫无感觉,再点了穴道刺激,还是一片麻痹木然,想自行施力抬起,连力都使不上……

就外观看来,双脚的伤残看来并没有溃烂恶化,甚至,自己也没被铐上手镣,实在异于常理,但他已无时间细思这些环节。因为,眼前麻痹的知觉已经道出可怖的事实——委中、悬钟等要处已全数无感,再不活动刺激,双脚便要真的永远残废了。

一念至此,千叶传奇两手施力,稍曲起了双脚,自行探遍还残留知觉的地方,再从袖中探出随身携带的医针来,径往相关的筋脉刺激下去,剎时神经牵连着知觉,如雷击神髓般,一跳一痛,只能让千叶更咬紧了牙,强逼自己忍住。

这样的痛他还能受,千叶刺激一轮后,已是满头大汗,再探探额头,似乎也没那么烫了,遂自行运功,调息伤势起来。这段日子以来,他之功体连番受创,再遇上双脚近废,已有些吃不消。

破军府,这笔仇,他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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