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不恭,肃然回答,庭上产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您曾设想过亲手杀掉他复仇吗?”

“是的。”

庭上的骚动声更大了,而洛基随即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那个问题:“你确定自己要作为被告的证人出庭而不是站在公诉方一边?”

“是的。”

“那么,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决定放弃复仇,谅解被告对你父母犯下的罪行?”

托尼沉默了片刻。

“事情没那么简单。”他缓缓开口,这并不常见,斯塔克公子的语言通常就像他的思维一样活跃,“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思考,仇恨应当以何种方式结束。是亲自手刃仇人,让子弹穿过他的胸膛?还是诉诸律法,使监狱成为他下半生的归宿?可完成复仇真的等同于终结仇恨吗?答案是否定的,仇恨永远没有被终结的一天,它像一条寄生虫,就活在你的身体里,白天夺走你的神智令你精神恍惚,黑夜则钻入你的梦境使你不得安眠。它就像行走的阴影一样死缠着你,让你变得阴郁易怒,让你的朋友、爱人一个一个地离开你,从而彻底毁掉你的一生。更糟糕的是,复仇弥补不了任何你已经失去的东西——死去的亲人不可能复生,痛苦的岁月也不会因仇人的惨死而变得甜蜜,除了刀子扎入血肉那一瞬间的快感,最终什么也得不到。”

“昨天的两位控方证人也在场,作为被害人亲属,你上面的这番话意在劝说同为被害人亲属的他们放弃继续上诉的念头吗?”

“当然不,”托尼回答,他的背挺得笔直,就像一张拉开的弓,“我完全理解他们的心情,因为我感同身受——即使什么都得不到,即使这会毁我了自己,即使复仇会使我一无所有,我还是要这么做。这是我的权力,我有权让我的仇人自食其果,我有权将我所承受过的痛苦百倍千倍地偿还到他身上——谁也别妄想阻挠我。”

“但现在你却站在这里,为你的仇人辩护。”洛基故意与陪审团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你可把我们给闹糊涂了,斯塔克先生,我能问问原因吗?”

“因为我得知了另外一个秘密,”托尼微微昂起下巴,喉头轻动,像是要把哽在那儿的什么东西强行吞入腹中,“冬兵在被克格勃控制从事暗杀活动期间,曾一度清醒过来,并向我的父亲求助。苏联特工发现后绑架了我,逼迫我的父亲交出冬兵,而他同意了。”

从托尼在证人席上出现起就一直没有停止的骚动如今变成了哗然,人们先是被这个重磅炸弹惊得面面相觑,而后就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肃静——”法官大力敲打法槌,但托尼的目光显然比这更有效,人们在他的扫视之下很快安静下来,迫不及待地想要聆听他下面即将说的话:

“你们谁也猜不到,在得知全部真相的那一刻我到底有多么愤怒和绝望,因为你们都没有这样的经历——突然间就被剥夺了复仇的全部权利,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加害者,这真他妈有够讽刺的。”

“真相反复折磨着我,让我彻夜难眠,也让我开始思考另一个问题——冬日战士是不是比任何人都更有权利复仇,不仅仅向我,向斯塔克这个姓氏,更是向整个美利坚?因为他是詹姆斯·布坎南·巴恩斯,二战中曾为这个国家的自由民主舍生忘死,到头来却因为政府的无视和背弃而成为有史以来被折磨时间最久的战俘,而直到现在,那些杂碎仍旧想要掩盖真相,闭门审判,假装自己对这一切毫不知情,而你们,美国民众,是你们选举产生了这样的政府,你们每个人都应为巴恩斯中士的悲剧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反对,”原告律师立即站起身来,“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被告曾遭到过政府的无视和背弃,这是诽谤。”

“假使政府没有背弃巴恩斯,就应该在他掉落悬崖后派人去搜寻他,这样他也不至于被苏联人俘虏、折磨七十年之久。”托尼说,并拿起一叠厚厚的纸张。

“我父亲是神盾局的创始人,早在1971年,他就曾以神盾局的名义向政府申请启动‘中士营救计划’,却被高层断然否决。其后的每年,他都会递交一次申请,直到1991年他遭遇九头蛇的暗杀——这是‘中士营救计划’的全文和21份申请的复印件,这些都能表明政府提前知晓冬兵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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