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从德坐不住,一个起身,问身边马夫:“前头他们可能扛住?”
“世子放心,龙光澄是个厉害人。”
“再厉害,人手不够啊!京中不停派兵来,如今怕是二十万都不止!咱们才多少人?还又走了那么多土货!”
“即便有危险,属下也定护得世子周全,世子别担忧!大不了弃城便是!”
“辛辛苦苦拿下的宜州城,说弃便弃?”赵从德不甘心。
马夫暗自嗤笑,宜州城是趁人不备拿下的,趁着宜州知州正睡觉时,龙光澄带了一万来人突然打进来攻得的,与他有什么关系?本也不是赵从德拿的。
但他面上自是什么也没有,还要好声好气地恭维赵从德。
正恭维着,外头震天响的吼声突然没了,赵从德反而更慌,这是为何?
鼓声暂止,带兵将军朝城内喊话,叫他们将吊在城门处的百姓给收回,百姓威胁不了他们,今夜定要攻城。
回答他们的是突然射出来的数根羽箭。
“起盾!”
城外大宋兵士立刻将盾立了起来,挡去了大部分的羽箭。可很快便有第二拨羽箭袭来,只是此时他们都立着盾,几乎伤不了人。
气势一稳,战鼓再度敲响。
敲得城里头的部落兵们也有些心惶惶,他们在西南,很少打仗,即便与其余部落生事,也都是小打小闹,还当真从未见过这样的阵势。
龙光澄胆子大,亲自带兵,就骑在高马上,竖在最前头指挥。
他听外头声音越来越响,高声道:“将城门上的宜州百姓全部吊死!”
那些百姓此时皆是被倒挂着的,这声命令一出,城门里头守着的人立刻将人收回来。他们倒转了个方向,将绳子捆住他们的脖颈,只等示下,便要一同抛出去,将他们吊死在城墙上。
他们还专门挑的女子与孩童,被倒挂,本就已吓得不轻。现下看着要死了,许多孩童纷纷哭闹,女子也落泪。
孩童的哭声传出数里,龙光澄这心中越听越踏实。
赵从德隐约听到哭声,立即站起来,不等马夫拦就朝外跑,屋外却守着龙光澄的人,见他出来便出手拦。
赵从德怒斥:“让本世子出去!”
对方听不懂宋人雅音,面色平静,只是将两把刀横在他跟前。
“你们敢拦我?!”赵从德没想到这些龙光澄留下来的所谓保护他的人,其实是在囚禁他,他急道,“龙光澄这个土货要杀我大宋百姓!让我出去!”他朝前跑,他当世子当惯了,哪里想到这些人是真敢拦他。他往前一动,锋利的刀子便划开他的衣襟。
他大惊,往后退了几步,出了几身冷汗。
龙光澄抬手,只要往下这么一挥,那些个女子与孩童即刻便能死。
他的兵士们等了许多天,终于等到能够杀人,纷纷叫好,眼看城内气势也大涨。龙光澄笑,正要挥手,忽然从后方射来一支羽箭,直接射中龙光澄的后脑勺,再从他的右眼穿出,龙光澄身子一顿,从马上掉了下来。
他的副手一愣,紧接着便怒吼:“保护大人!”
身后的兵马全部乱了,混乱中再有人高吼:“是石成峰!石成峰杀了大人!”
五蕃不合其实已久,只是有共同利益时才会聚在一处,但他们也没想到石成峰竟敢直接杀人!龙光澄就死在眼前,他们如何还能忍?于他们而言,与东京城的矛盾,到底不如与其他四姓蕃。
副手悲声怒吼,扛上刀,回头首先就往石成峰冲去。
石成峰惊愣,不由也回头看了眼,张廷初带人慌忙赶来,急声道:“关键时刻,切莫失了和气!抵抗城外宋兵要紧——”
话还没说完,龙光澄的副手直接从马上立了起来,从几尺外的地方朝石成峰扑来。石成峰的副手自也上去保护,张廷初着急地不停劝,哪里还能劝着?
两拨人早已扭打在一处,张廷初擦了擦额头的汗,做出害怕的模样,高声道:“咱们往后退退,绕过他们去城门下,抵抗宋兵要紧!”
龙光澄的副手投来感激的目光,更是要杀死石成峰才罢休。
石成峰想要解释都不成,彻底被拖入战局当中。
张廷初带人形似匆匆地往城门处赶去,实际心中全是冷笑,就这幅样子,连到底什么是最要紧的都辨不清,还指望跟赵从德打到东京城去?
张廷初带人一到城门下,他的人立刻上城楼,原本的人以为是来接手的,正要放下手中人质,好去为龙光澄报仇。张廷初的人接到手中,回身就一刀一个地将这些人留在了城楼上。
“开门!”张廷初中气十足。
城外宋兵听到里头混乱,正预备攻进来,哪料到城门就这样开了。
他们也有些怔愣,并不知张廷初与黄疏之间那番的话。
黄疏知道前头的蹊跷,立刻从后方赶来,看到这般情形,心知张廷初果然没骗人。不仅告知实情,还帮他解决了大问题。
黄疏高声道:“速速进去捉拿赵从德人等!”
兵士也不再敲鼓,随着将军一同杀进了城中,不多一会儿,城中便是真正的混乱厮杀。到底是后来的宋兵更胜一筹,方才的内乱中,石成峰被人重伤,两方都没了领头人,很轻松地便被训练有素的宋兵包围。
黄疏仔细一看,赵从德并不在,他问到赵从德的落脚处,赶紧又亲自带人去捉拿赵从德。
哪料到他们到得那处地方,早已人去楼空,只余门前十数具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