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地朝我这里走来。
修长的手臂似乎无法支撑住全身的力量,而微微有些颤抖。是激动又或是悲伤?我在病床前等待着,望着他因为兴奋而瑟瑟发抖的嘴唇以及那在昏暗的室内灯光折射下闪烁的双眸--像星星般明亮的眼睛,像水面般波光粼粼。
他困难地来到了床头,视线始终围绕着病床上的躯体而不曾离开。
「我可以碰他吗?」祈求的神情无法让人拒绝。
「嗯,可以。不过小心他身上的管子。」我点了点头,顺便还不忘提醒了一句。
纤细的手指颤抖着抚上了图斯坦特的脸颊,细腻的指腹轻轻地游移着--是一种抚摸更是一种膜拜。
四周静得可怕,唯有那「嘟嘟」响着的仪器声。
手指顺着脸颊抚摸着他的下颚,紧接着抚上对方那明亮的额头,划过细长的睫毛,轻柔地抚弄着依旧闭着的双眼。指腹在此停留驻足,似乎他想透过低垂着的眼皮感受到对方依旧跳动着的心脏,窥伺到他那依旧沉睡着的灵魂。
「为什么你还不醒来呢?」喃喃地责问着,口吻中泛着苦涩的悲鸣。手指滑过病人高挺的鼻梁,轻拂着他毫无血色的嘴唇。
「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一个人的……」沙哑的声音哽咽着而无法出声,痛苦的呜咽让人心酸,「图斯坦特……」喃喃地唤着他的名字,即使他无法听见,即使他无法看见,即使他无法醒来。
「我说过,假如你死了,即使我下地狱都会拉着你的……」他依旧喃喃自语。
瘦弱的肩膀瑟瑟发抖,宛如秋风中的落叶。
「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杨他哭了,那是种没有抽噎的哭声,那是种没有喊叫的哭声,他只是落着眼泪,然而却比所有的哭泣都更为悲恸。那一滴一滴的泪水,像水晶般透亮而又清澈,落在图斯坦特的脸上,落在床单上,泛起美丽的水晕--那是种苍凉的美。
「哐啷~」拐杖随着坠地,响起清脆的敲击声。
杨两只手支撑着床面,慢慢靠近图斯坦特。
「我……爱……你……」杨俯下身体,异常白皙的手指再次抚上图斯坦特的嘴唇,来回地游移着,痴痴地低念着宛如咒语般的誓言,「我从未有像现在这样的爱你。」那撕裂心扉的感情让人心痛。
他鲜红色的唇瓣降落在对方的嘴角。
「快点醒来吧!」他紧贴着图斯坦特的耳畔,「我不会让你睡太久的。」
心头宛如被刀割一般。
那弥散在空气中的悲凉让人窒息,那渗入骨髓的痛楚让人晕眩,那化入床单中的泪水让人无法把握--就如同那未知的命运。
我不知道我们是何时离开看护室,我只知道我扶着裘德·杨回到了他的普通病房,然而那滴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却嵌入了我的内心深处而无法磨灭,那温柔的亲吻、深情的低唤以及那充满泪水的双眸都宛如一把钢刀在我的脑海中刻下永恒的伤口。
从那天之后,每个晚上我都会让杨去看护室看望图斯坦特,有时甚至是白天我都同意杨留在那里。渐渐地,杨在看护室所待的时间远远超过他在自己病房所停留的时间。
每时每刻杨都坐在床前的凳子上,静静地望着图斯坦特的脸孔,有时甚至会对着他自言自语。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杨已经达到了痴狂的地步,可是唯有我了解那是多么的刻骨铭心。
我为了能让图斯坦特能够早日清醒过来,几乎废寝忘食地寻找着方法,直至在一次次地绝望中重新寻找着新的希望。
已经快两个月了,天气也渐渐转凉,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深秋了。
裘德·杨骨折的脚踝已经基本无大碍了,只是石膏依旧束缚着他的行动。至于脸上的淤痕早已退去,原本精制小巧的脸蛋略显清癯,原本白皙的皮肤透露着一种病态的惨白而毫无生机,但却让他更为得楚楚动人。虽然不应该这样形容一个男子,更何况是一个成年男子,可是那种亚洲人所特有的纤细之美总是泛着中性的光环,微微过肩的乌黑发丝让它的主人像风中的精灵那样轻盈而又飘渺。
透过休息室的窗户望着窗外那秋意正浓的世界,目光却始终无法离开那抹白色的倩影--那拄着拐杖在落叶飘飘的世界里艰难地散着步。
杨很少在露天里活动,他的生活完全被图斯坦特所占据着,似乎他是为了图斯坦特而苟延残喘在这个寂寞的世界上。
「沙伦。」多德叫着我的名字。
「怎么?」我转移了视线,望着多德简短地回答道。
「你已经为了那个病人做得够多的了,难道还要赔上自己的健康吗?」口吻中微微有些愠怒。他在生气,气我没有好好照顾到自己的身体。
「我是医生!」我从未料想到多德会阻止我拯救一个病人--不,确切地说我能拯救两个病人。
「可是你看看你自己!」多德大声嚷嚷着,手指不停地挥舞着,「你看看自己的现在的样子,这样下去怎么行?!」
我不理他。他从没有干涉过我的事情,更何况我并没有做错什么。
「你难道不知道你所要救的人可能是个杀人狂!」多德对于我的无视忍无可忍了。
「你住口!」我被他彻底激怒了,「即使他是个该死的人,但我还是不能让他死在我的手里。他到底有没有罪,那是法官和警察的事情。」我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愤怒而充血的眼球一定非常恐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