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尴尬地看一眼宋奚,朝门口瞄一下。
宋奚却勾唇,徐徐喝茶。
贾赦见他不想走,就也喝茶。
贾母则要找借口散了,便听贾政评判起文章来。
“大部分内容写的极好,旁征博引,要言不烦,却也不乏有两处冗词赘句,断章取义之处。但总的来说,此文精彩绝伦,若为今春答卷,必定会高中进士。大哥,不知你这文章是从哪儿得来?可是出自哪个考生之手?”
“犬子拙作,见笑了。”宋奚淡淡道。
贾政愣住,随即趁着贾母和宋奚说话的功夫,委婉地询问贾赦,宋奚所说的“犬子”,可是指他府里过继而来的那个八岁的庶子。见贾赦点头,贾政惊骇不已,愣了好一会儿,才连忙拱手称赞宋奚儿子才华非凡,可称为神童。
宋奚又淡淡道:“谬赞了。”
贾政见宋奚这样冷淡的回应自己,便清楚他不大喜欢自己的恭维,便讪讪闭嘴,再不吭声。但他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宝玉,狠狠地剜着,总觉得他给自己丢人了。
人家八岁的儿子能做出这么见解深刻的文章,他的儿子也八岁,不对,这过了年都九岁了,别说做文章,竟连人家写的文章都看不懂。
丢不丢人,丢死人了!
贾政越想越气。
宝玉感受到父亲目光里满满的恶意,害怕地心肝乱颤,眼泪含在眼圈,泫然欲泣。
贾母一瞧宝玉那样儿,忙打发宝玉贾政等下去。转而笑着给宋奚赔罪,让他见笑了。
宋奚摇摇头,表示没什么。
贾赦只觉得贾母对宋奚太客气了,像是要把他捧在头顶上供着一样,“二弟觉得他孩子的文章厉害,能高中进士,也算是好评价了。您老道什么歉。”
贾赦转头,问宋奚是不是这样。
宋奚就点头。
贾母见状,高兴极了,便对宋奚道:“你今晚便不要走了,何必折腾,就在这宿下。”
……
再说贾政被贾母打发出来之后,心里怎么都不甘心,忍不下这口气。此刻又不好在贾母的院儿,当着客人跟前对宝玉怎么样,遂就把宝玉带回了自己的院里,好生训斥。
王夫人刚收到甄家的来信,心里发愁信中的事儿。忽听贾政又在训斥宝玉,王夫人心里便更烦,带着人来劝。
宝玉已经吓得哭得不成样子。贾政见他不可教,更气,伸手就要扒他的裤子打他。
王夫人本就因那封信内容烦闷急躁,见贾政又对她唯一的儿子这样,气得抱着宝玉便大哭起来。
“你再护着他,我便连你也一起打了!”贾政高举手,面目愤怒。
“打吧,打吧,你便如方芹那样,把我逼死了,你就能再娶一个了!”
贾政一听王夫人竟拿一个伪君子和自己作比较,登时就气得脸涨成了青紫色。他头脑一热,抓起王夫人的发髻,厉声让她把话再说一遍。
“好,这可是你让我说的,到时候你可别怪我。”王夫人只感觉自己的脸上凉凉的,用手摸一把,全然是泪水。
“你说,有种你就说!”贾政厉害道。
“你就跟方芹一样,是个伪君子,是个小人!万事只顾着自己,只顾着自己面子,对我们娘们不仁不义,从没对这个家操过心,也从没用心对我们好过。
你为父,没尽过教导宝玉的责任,你为夫,没对我给予过正妻该有的敬重。人家再不喜欢正妻,初一十五好歹知道在正妻房内睡一宿,你呢?这也罢了,你是男人,二房的顶梁柱,这家里头的事儿你何曾出过一份力,操过一点心。
以前我大哥厉害的时候,你靠着他,现在你大哥厉害了,你也只能在人家的阴影下过活。钱挣不来,官爵挣不来,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你也不管,还总是让家里倒出钱给你补窟窿。伸手张口就要东西,不顺心了就来打儿子——”
啪!
贾政赤红着脸,狠狠一巴掌打下去,王夫人的脸上立刻就印出通红的巴掌印。
贾政他双眼瞪得溜圆,几乎崩裂。
“作死的娼妇,你胡言乱语什么,竟敢这般诬陷指责你丈夫,我看你是不想过了!看我不打死你!”贾政说罢,便上脚踹了王夫人的肚子。
王夫人一屁股跌倒在地,头磕在了凳子上,立时便破了皮,流血下来。王夫人还是瞪着眼,也不叫痛,目光空洞的流泪,冷冷地狞笑起来。
“好啊,你打死我吧,倒省得我活着遭罪。以前我为了二房,争抢算计,到头来沦个破落下场,也活该。我苟且残喘至今,不过是为了你,为了儿子。而今连这份儿心都没有了,死了倒好。”
王夫人说罢,便闭上眼睛,把脖子伸直,都给贾政,一副视死如归之状。
“父亲,您别打母亲,您打我,打我吧,我不哭不叫了,您打我吧。”宝玉扑倒王夫人跟前,说着就要主动脱裤子,由着贾政打。
贾政刚抬脚,见他们娘俩这样,又在婆子的劝慰下,只狠狠跺脚放下了。
周瑞家的闻声赶过来后,噗通跪地,给贾政磕头:“二老爷,您别怪奴婢多嘴,二太太而今真的太难了。今天甄家来信,要二太太帮忙走动,给他们家大爷在京谋个差事,说若这般,之前存放在这的几万银子便可不要了。若不行,二太太势必就得把银子还给人家才行。
可当初为了给二房要回面子,二太太挪用了甄家那些钱,变卖了嫁妆,才凑足了十三万两还给公中。而今庄子铺子一样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