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才没那么聪明。
何止啊。他简直愚蠢透顶。
相识之初,他还在心里吐槽过宋时清糟糕的演技。但那很有可能也是假的。他多厉害啊,易麒在他眼里看到过的那么多热切情意,全是逢场作戏。
易麒觉得自己这一趟可能根本不该来,又想庆幸还好来了。
他分不清长痛和短痛哪一种对自己而言更残忍。相比继续被他欺骗一直到傻傻地把他想要的东西统统拱手送出去再被狠心抛弃,像现在这样突然识破真相被彻底打击但能及时止损似乎更好一些。
但被骗得更久一些,是不是就能和宋时清在一起更久一些。
毕竟,所谓的及时止损也不过是个伪命题。
宋时清想要的,都是他输得起的。
而他想要的,宋时清可能从未想过要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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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麒在台阶上坐了很久很久。
不远处的窗外光线逐渐变暗,之后又亮起了街灯。
在这过程中,他隐约听见一墙之隔传来些许声响。宋时清和他的母亲出了门,他把她送进了电梯。过了很久以后才独自回来。
易麒有点想去敲他的房门,但最终还是没有动弹。
他想见他,但他不敢。
他怕他对他冷漠,更怕他对他温柔。
时间还不够,他还没能说服自己不再喜欢他。
当他终于意识到是时候该离开这儿,手机突然振动了一下。点开以后,是一条消息,来自他的养母。
“宝贝,生日快乐!爸爸妈妈祝你在本命年里事事顺意天天开心!”
易麒后知后觉看了一眼时间。
恰逢零点。
他的养母隔着时差,赶在第一时间给他送上了美好祝愿。
易麒低着头,输入回复。
“谢谢,我爱你们。”
按下发送后,迟来的眼泪才终于夺眶而出。
第40章
终于把钟永兰送走以后,宋时清觉得自己身心俱疲。
大约从两三年前他就发现了一切端倪。虽说钟永兰从来都不是温柔婉约的性格,但在以往并不会如此突兀地陷入狂躁之中。
自从她在江河的告别仪式上失控后,这样的情况变得越来越频繁。
她会突然变得歇斯底里,话语重复,缺乏逻辑,言语间带着强烈的偏执。那透露着显而易见的病态。
但每当宋时清提出希望她前去就医,都只能换来钟永兰又一阵的发作。他也曾以朋友的名义把医生带回家,借机与她交流,再把开出的药方改头换面当做美容保健药品送给她。
可惜效果并不理想。这类疾病的诊断是个非常细致的工作,只靠着这种方式,很难对诊下药。
钟永兰听不了任何忤逆的话,在她眼中,她为之付出了一切的宋时清必须随时都顺着她。宋时清无计可施,能避则避。不得已面对时,也只好耐着性子小心哄她,挑她爱听的说。
她在她男人面前受了一辈子气,全要在儿子身上讨回来。
但宋时清也有属于自己的烦心事。
几个小时前,易麒给他打过电话,他当时犹豫了。不是生气,只是不知道要如何面对。
他很少把事情处理得那么糟糕。
从懂事起,他就一直活得很小心翼翼。小心翼翼避开来自母亲的怒火,小心翼翼讨好对他不闻不问的父亲。他过早学会了隐藏情绪,把不愉快放在心里暗自消化,好让自己表现得尽量得体。
在家人面前如此,在公众面前如此。
在易麒面前时,他也试图那么做。
可总有些心事,只藏得住一时。在一次又一次的隐忍中不安和不满持续发酵膨胀,终于让他失态。
那是他一直以来不愿意正视的心结。
钟永兰从他幼年起就不断地告诉他,他一定要让自己比江河更优秀,他必须为此付出全部努力。这样,他才可以得到来自父亲的重视,才能在家中拥有一席之地。
宋时清信了,并且努力做了。
他也开始把江河当做假想敌。他努力保持成绩优异,收获过无数赞美,身边的人都喜欢他。他凭此得到了来自父亲的不咸不淡的夸赞。然后这个男人依旧只把热切的视线投注在他的长子身上。
钟永兰怪他做的还不够。
宋时清在很久以后才意识到,不够的不是他,而是钟永兰。再努力都不会有意义,他从出生起就输在了起跑线上。
他还意识到,真正在把他和江河做比较的,其实从来只有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