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市,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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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里,楚门局促不安地点燃了一根烟。

三号藏书犯。

他脑子里再次浮现出这个名字,越想越觉得棘手。

所有关于这个名字的联想,都充斥着一种极端危险的意味——

“堕落的殉难者”

“一个极端危险的罪犯”

“他的思想已经被千万本书籍腐蚀”

“相信我,他绝对是所有藏书犯中,唯一的一个不可救赎的人。”

“楚门,千万别和他对视!毕竟,他有着那样一双蛊惑人心的眼睛”

“千万别被他神圣高洁的外表蛊惑,他的灵魂肮脏丑陋,早已经腐烂变质,任何一个被他污染的消防员,都注定要被拖入地狱”

……

楚门深吸了一口气。

他确定自己是坚定的,是理智的,他绝对不会被藏书犯蛊惑。

更重要的是,他也绝对不能被蛊惑!

他今年才17岁,他刚刚从帝国军校毕业,他刚刚成为一名的消防员,他不想失去这份工作。

他很享受这份工作。

焚烧是一种快感。

启动点火器,用铜制喷管演奏炽火烈焰的交响曲,看着火光里的一切被吞噬、被烧焦,见证历史变成残渣和废墟……

是的,他享受这种快感,焚烧一切所带来的快感。

……

手指指腹处的滚烫,让楚门从杂乱的思绪中清醒。

香烟已经烧到了烟嘴。

烟头掉落在了地上,橘红色的火星跳动着。

楚门迷茫涣散的瞳孔终于聚焦,看向正前方这栋古老斑驳的别墅楼。

这个老房子是整个城市历史最悠久的建筑,有三百年的历史。跟其他房屋一样,几十年前,也被强制性地套上了一层薄薄的防火保护外壳。

他的手在裤线上蹭了蹭不存在的烟灰,终于朝着别墅的大门走了过去。

但是他又怔愣在门口,直到头顶传来撕裂的嗡鸣声。

准备按响门铃的手悬在了空中,轻微颤动着。

轰炸机飞过天际,略过屋子上方的天空,呼啸,盘旋,发出凄厉的呼喊,群星都被巨大的黑色机器震得粉碎。

“该死,这些鬼东西怎么总在天上飞!”

……

飞机飞走了,门铃终于按响了。

但他的手还僵硬在原处。

他听到了屋内提示门铃的机械音,但许久门都没有开。

楚门紧张的手有些出汗,指尖是门铃外壳上厚厚的灰尘。过了许久,他又按了下去。

他按了三次,别墅内终于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当大门终于被拉开的时候,看到了那个曾经熟悉的人,楚门听到了心脏失控加速的声音——砰砰砰——清晰,猛烈,来势汹汹。

他所有的自制力,在此刻瓦解。

在看到的那双眼睛的瞬间,他才意识到,刚才所有的理智,所有的决心,都只是虚张声势。

……

这个人并不年轻了,毕竟他已经37岁了,胡子拉碴,黑色的头发杂乱地爬在头上,好像从没打理过,他的衣服也潦草得很不像样子,白色衬衫有些发黄,褶皱,又有些凌乱,邋遢,靠近领口的三颗扣子解开,露出白皙胸膛,也许是因为长时间锁在屋内见不到阳光,他的皮肤显出病态的苍白。他的五官早已不复年轻时的完美精致,神色衰颓,相貌粗犷甚至有些丑陋。双眼陷在眼窝里,眼球甚至有些浑浊了,但是,当那双深色的眼睛里专注地凝望着你的时候,眼底总是不经意间流露出奇异的光芒,深邃,犀利,摄人心魄,似乎一切都无所遁形。

尽管过去了这么多年,尽管这个人变得衰老,变得丑陋,但他还是该死的喜欢,喜欢到毫无抵抗力。

他真的有一双蛊惑人心的眼睛。

因为那双眼睛,楚门曾经对他一见钟情。

不,只是曾经了。

曾经他是神圣高贵的殉难者,但现在他只是堕落的藏书犯。

师旷,师子野。

楚门脑子里一直默念着他的名字,神经绷得更紧,他现在心跳太快了,这不正常。

也许是因为这个人太危险了,他果然是个极端危险的人物。

……

“451号消防员?”师旷看清了楚门炭色衣袖上缝绣的数字“451”,垂着眸,皱了眉又舒展,嘴角露出浅淡的微笑,“但你身上并没有令人作呕的煤油味,进来吧。”

楚门本应该觉得自己被侮辱了,因为煤油味是消防员的香水,更像是勋章,但是他的心脏却莫名地感受到了雀跃和欢喜,他强力压制着内心失控的情绪,冷漠开口,“你不喜欢煤油味?”

“嗯。”他不想多言。

楚门关上了门,跟着他进了屋子,凌乱不堪的客厅里,没有巨大的电幕,一面都没有,白墙上空空荡荡。吃完的泡面被遗忘在角落里发霉发臭,各种乱七八糟的压缩食品随处可见,地上除了烟灰就是烟头,茶几上是一份积了灰的旧报纸。他皱紧了眉头,声音里带着酸涩,“你,你怎么能吃这些?”

说完,自己就愣住了。

是啊,他现在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高贵的帝国贵族,不是那个神圣的殉难者了。

现在的他只是堕落了的藏书犯,被所有人排挤,注定要被毁灭,哪里能买得到新鲜的食材?

……

“以后我可以给你做饭。”楚门脱口而出。

当大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心里一阵懊恼。

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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