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灰衣布衫,身形单薄,面色青白,正是纪凤来。只是又不大像我以前见过的纪凤来。以前的纪凤来,眼中满是惶恐之色,并没有如今气定神闲的样子。
我扶着许青站起来,打量了一下纪凤来,心中便明白过来。
“果然是纪先生的手笔。”
纪凤来哦了一声:“听起来,文少爷似乎并不惊讶。”
“你当日故意与我在城隍庙遇到,我便该想到的。只是本以为纪先生手无缚鸡之力,看来还是低估了先生。”
纪凤来道:“我确实手无缚鸡之力。不然为何身患重疾。”
他面色确实不似作假,只多说了几句话,便要喘几下。
我皱着眉,刚要说话,就见许青忽然抓住我的手,捂着胸口道:“景昌,不要信他。他骗你的。他方才就是这样骗我,夺了我的内丹。”
纪凤来唇边的笑忽然僵硬了。
……说实话我不大相信。
可瞧着许公子这煞白的小脸,紧蹙的秀眉,面上流露出的被背叛的心痛。我便不能不信。难道许公子还会故意受伤骗我吗?这天下自然没有这么傻的人。
我看向纪凤来的眼神,便多了那么几分愤慨。“他修行不易,又这么相信你,你怎能如此害他。亏他心心念念要找你报恩。”
纪凤来嘴角抽了抽,眼珠子在我和许青身上打转,转了好一会儿才笑了一声。
“千年修为,不用白不用。”
他说。
这人竟然还这么明目张胆!我瞪起眼睛就要斥责他,却被一股大力往后一拉。许青袖袍一展挡在我前头,好一个金光大阵。正将忽然扑来的黑雾挡了个十足十。
我惊道:“这难道就是刘仁情说的那东西?”
“不错。”许青站在阵后,拧着长眉,“这是一个魔物。”说罢,我见他瞧了瞧站在那的纪先生,又说,“他虽算不上魔,却也称不上人。”
“这里我呆着,你去他屋中瞧一瞧。”许公子又添了只手把持法阵,与我道,“那帮人必然还在他屋内某个地方。把土地带上。他能知道。”
这黑雾瞧着气势汹汹遮了大半边天,隐约还能瞧见狰狞的面孔,我如何放心让许青一个人对阵。
可他说:“你能帮到我?”
我:“……”无法反驳。
许青将视线往下一落:“你,快带他走。”
土地这才回过神来,嘴里哎哎应着,伸手拉我。我仍有些不愿意,却被许青长袖一挥,送了个正着,似乎也没受多少力,人便到了三丈开外。
“走罢帝君。他说得不错。你确实只能给他添乱,却帮不了什么忙啊。”
土地苦口婆心劝着。
我沉着脸,任他如何拉扯我,眼睛只盯着那金光大阵,头一回觉得,当凡人确实不方便,起码我说纪先生手无缚鸡之力时,他还能动弹几下。轮到我了,才真的是任人揉搓。
若是从前……
我手一紧。转身就往屋中奔去。
不错,矫情向来最无用。还是做些要紧的事。
纪凤来似乎也没有追来的打算,我顺利地进了屋。然后傻了眼。
这里一穷二白,连个角落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哪里有地方藏几个大男人啊!
土地道:“莫急。”
说罢口中喃喃有声。
我心中安定了一些,后来又觉得自己傻,方才就该叫土地这般做的。只见土地忽然睁开眼睛,咦了一声:“这些人不在此处。”
“那在哪里?”
我忽然心中一动,一把拉住老头,紧接着道:“别管在哪,你速速找到他们,将他们带到安全的地方。刘仁情与那些人便拜托与你了。”
“哎……帝君!”
说罢我也不管他如何叫我,闷头就往外冲。我真傻。我找到人能怎么办,早就该让土地拉了城隍老爷一道寻人的。眼下明明是许公子比较需要我。
待我气喘吁吁跑到许青那里,他正飞至半空,与那黑雾斗成一团。与我一同往上瞧的还有一个人,便是纪凤来。他讶异地看着我:“文少爷,你回来得如此之快。怎么,不想救人了?”
我也不管他是人是妖还是不知道是个啥东西,只道:“快,让你的人住手。”
纪凤来本来笑意吟吟,还要与我说些什么,却被我一阵抢白。顿时愣了一会儿,在我催了他第二遍,才慢吞吞道:“文兄弟如何认为,我一介穷书生,能唤动两位大仙要打就打,不打便不打呢。”
“哈。你是穷书生,你若是穷书生,如何能催动这怨气结合的魔体。”我失笑,“你当我是没见过猪跑也没吃过猪肉?”
本君降妖除魔的时候,你还在玩儿泥巴呢!
这团黑雾分明就是许多人死后的怨念,消散不去,被有人心利用起来加以修炼,合成了一个魔体。魔是什么,本来就是自心滋生的孽障。
纪凤来道:“我怎么知道文少爷爱不爱吃猪肉。”
“你别与我扯开话题。”我不耐道,“若我所料不错,这便是当年那些在山火中烧死的人罢。至于你,我不知你与他们是有何渊源。是亲人,还是纯粹利用。不论哪种,你都不该如此。早些消了他们怨念,便能投胎……”
“所以文少爷认为,这些人的苦,便该白受了,是吗?”
我话未说完。
纪凤来就打断了我的话。
他负手于身后,嘴角噙着笑,神色中带了些不以为然。
“文少爷只从我嘴里听说当年如何,但你有没有见过,什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