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浑身软软地使不出力气,平时随意拍出一掌都是雷霆万钧,现在用浑身力气,也只像小猫伸出爪子挠一下,还牵动了一阵咳嗽。
高俊见他反映强烈,心里莫名,但也不好再追问,抓抓头便出去了。邝照守在尉迟身边,帮他抚胸口顺气,说的用心良苦,“大人,你可千万别再动怒了,那个胖大夫说了,你这个伤定要好好养着……” 他话匣子打开了就停不住,从多年前大理寺的时候开始,细数尉迟的各种不照顾自己。
尉迟只觉胸口更闷,“不如你同我说说昨天的案情吧。”
邝照拒绝,“不,以后案子的事我都同东来商量,你首要的事情就是养伤,你知不知道,十年前咱们在永宁寺那次……”
裴东来进屋时邝照仍在喋喋不休中,他端着药碗先是在门口略顿了顿,而后才继续向前,“师父,吃药。” 尉迟真金身体一僵,“哎……好。”
邝照说的投入,没能发现异样。
裴东来两手被药碗占住,邝照便主动请缨要去扶尉迟起身,哪知才稍有动作,便听裴东来说,“邝叔叔,不必。”
他拦下邝照,转身把药碗放于桌上,又坐在床沿,小心翼翼地扶尉迟坐起靠着自己。 裴东来把药碗重新拿来,用勺子舀起药汤,先在自己嘴边试过,才小心喂给师父喝。尉迟真金伤重吞咽不便,他也全不着急,一碗药喂得又慢又有耐心,喂得令邝照十分羞愧。 邝照心道,难怪东来不叫我帮忙,他一定是看穿我做事莽撞,没有这般耐心,怕我不留心伤着大人。
裴东来将药喂完,再扶师父躺下。尉迟一阵气息走岔,狠咳几声,邝照在旁呆立半饷,终于找到用武之地,伸出手又要帮他抚胸顺气。
他却根本没碰到尉迟真金胸口,只碰到只冰凉的手背。
裴东来回过头来,看了邝照一眼。 邝照立刻就把手缩回了怀里。
他心里好生奇怪。裴东来眼神虽冷,但也是天生性子如此,自己看他长大与他非常熟悉,本不应该感到不适,谁知今天在裴东来眼里,忽然就看出了些许的威慑。
尉迟真金止住咳嗽,裴东来便也站起收拾碗碟,邝照只觉得他俩虽然做的事都平淡无奇,屋里气氛却愈发凝重,凝重到令人手足难安,坐都不知该怎么坐了。
那股凝重在裴东来退出门后很久才慢慢散去,邝照如蒙大赦,终于放松下来,再去看尉迟,奇道,“大人,你额上都是汗啊。” 尉迟轻轻摆手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闭目皱眉呆了片刻,忽然张口向邝照问话。
“邝照,你从前在大理寺时,有没有曾想……有没有想过要亲近我?”
他做大理寺卿时,虽然体恤下属公正严明,但又脾气暴躁破坏力强,是以受到爱戴却并不令人有亲近的yù_wàng。
邝照自然不忍在尉迟重伤之时拆穿此事,只是点头回应,“我们一干人等,都很爱亲近大人。” 尉迟真金轻叹,小声自语道,“难道是本座天生……你知道,昨夜我受伤昏迷,东来也同我亲近来着。” 昨夜裴东来几乎肝肠寸断,整夜守着他寸步不离。
邝照不明就里,问道“东来是怎么亲近大人?”
尉迟真金脸又一红,“他,帮我化热。”
裴东来处却衣衫,躺在他身旁,紧紧地搂住他。
邝照十分为他们的师徒情动容,“大人您抚养东来长大,他现在对你照顾,说明这孩子有情有义,没有白养。”
尉迟真金接着问,“有情有义又是怎么说,他这个年纪的,还会喜欢对着师父么?”
他慢慢醒转,仍紧闭双眼,却感到有人将自己托起,在唇上亲吻,温柔无限。
邝照道,“其他孩子或者不是,东来,我看他仍是在心里把师父放于第一位的。他昨夜见您醒了后,心里头十分宽慰吧。”
尉迟真金终于苏醒,意识和视野均是一片模糊,仅能凭着个隐隐的影子认出徒弟来,下意识地开口叫他。 待到眼前终于清明了,就见裴东来撑于自己身体上方。
两人面孔不过一拳距离,近到能辨清徒弟浅色瞳孔周边的每一条血丝。裴东来怔怔地望着他,眼中水光滚动,嘴角微颤。
裴东来终于支撑不住,趴在他身上,痛哭出来。
尉迟真金小声说道,“他很开心……甚至哭了。”
邝照十分感动,“东来样子虽冷,却外冷内热,是至情至性之人,他这个性子,若是以后遇到了心爱的姑娘,也大概会是全情投入,为对方出生入而死在所不惜的吧。”
尉迟忽然警觉起来,“什么心爱的姑娘。”
邝照解释,“东来就快十八了,男女情爱这事大概也快开窍了吧。”
“开窍了又该如何?”尉迟问的急,身体几乎不能承受,必须停下来喘息几下,“会拥抱、亲吻吗?” “大人您怎么提这些……”邝照大窘,但知道尉迟性子不同于常人,只好解释道,“年轻男孩子,早晚都会想要同人拥抱亲吻吧。”
竟然是这样! 尉迟真金身子一沉,坠入到枕头里。此后邝照再说什么,都听不见了。 他昨夜虽然神志不清,但发生过的事情都能一一记起,他知道裴东来将自己抱起,紧搂着,深深地亲吻。 他细想,自己虽对这个行为并不抗拒,甚至隐隐感到喜欢,但徒弟亲吻师父,好像总是不对的。 但若是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会想要同人亲近,与人亲吻,却又觉得没什么不对了。 尉迟真金平生最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