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紧张,全没有平常聊天说笑时的样子。高俊知道事有异常,不由得也捏紧了手心,磕磕巴巴说道,“有倒也是有,但极为伤身,不可妄动……”
“那就永远别动了,咱们两个和外边两个,今天全都要交待在这里。”尉迟手指窗外,“我习武一生,若是看不出现在这情况,死了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次了。你如果信我,就立即给我恢复功力。” 再走了不到半盏茶功夫,马车果然被拦,几个官兵打扮的人围过来,其中领头一人向车上喊话,“例行检查,车上的人全部下来。” 赶车的两人是大理寺暗线,临行前并没听说此处设有岗哨,一时摸不着头脑。他们不便暴露身份,虽心中疑惑却也只得暂时暗自不发,其中一人勒住了马,另一人便要去车里叫人出来。
尉迟真金没等人叫,自己便提着唐刀,自车里走了出来。
他单腿支起坐在了车前,手腕轻旋,便将那唐刀连着鞘打了个转,扛在肩头。
尉迟不动声色地把车上其他人罩于身后,向那领头人轻笑一下,朗声问道,“要查什么?” 那领头人也不惧怕,抬起平淡无奇的脸对他回笑,“岗哨检查,请叫车内的姑娘出来。” 尉迟伸手阻拦,“车内是我新娶的娘子,妇人娇羞,不便见人。” 领头人眯起细窄的眼睛上下打量尉迟,说道,“我看你面色黯淡气血不足,应该养养身体,竟是刚成亲?如果夫人天姿国色倒也可以理解,但方才你夫人掀开帘子小露真容,样貌实在无法令人苟同,想不到你这般英俊,却喜欢这个类型?” 尉迟爽快地哈哈大笑起来,“你管天管地……竟然还敢管爷乐意?”
那人已经无心再与他调笑,反而正色起来,“我已说明来意,只要交出车里的人,我们便不再计较,可以将你们放行。” 尉迟真金止住笑,俯下身子,蓝色眼眸深深看过去,似要在面前之人身上开个窟窿,将他彻底挖透。
“再说一遍,爷不乐意。”
他话音才落左手一抬,银球瞬间飞出,和着劲力直向那人面门打了过去。
第十九章
薛勇同裴东来对面坐着,各自带了几分窘意。
“现在四下无人不妨事,一会儿邝照来了后,你要记得我已经是胖大夫,说话眼神都不可露出异常。” 薛勇再次嘱咐,手掌却不自觉去贴了贴自己脸颊。
裴东来知道他心中紧张,不由得安抚说道,“我师父对我说过,太医王溥一族,医术、制药、易容均是江湖顶级,即便是技艺平平的门中弟子,制出来的易容也绝不会被旁人看穿。我近段日子每天与高俊朝夕相对,对他的样貌极其熟悉,与你现在的样子绝无一点不同。”
薛勇笑了笑,“易容无非是一张画皮,声音自然也可以模仿到惟妙惟肖。但倘若只靠一张脸,一把嗓子来辨别,会不会又把人想的简单了些?你认不出胖大夫和我的区别,这是自然,但如果是另一个人扮成了你师父,你是不是也会同样认不出?”
裴东来楞了片刻,心里默念道:倘若是师父……
如果是师父,在那最好看的样貌之外,自己还会看出他掌心不同的纹路,喉结上下滚动的弧度,胸膛每一次起伏的脉动,所有令人心悸的场景……
他不禁胸中一热,抬起眼帘便见到薛勇正用高俊细细弯弯的眼睛打量自己,表情略带戏谑,却又似有深意,
“胖大夫的红颜知己已死,这世上大概真是没人能看穿这一张面皮了吧。”
门扉被叩响,裴东来起身去应,薛勇抢先一步挡在他身前。
“不碍事,应该是邝叔叔来了。家里应门从来都是我去,如果见了是你反而不自然些。” 薛勇虽然武功不济,却从不落于人后,危险的场合也会主动抢在前方,有几分尉迟真金当年的样子。 他此时下意识把裴东来护在身后,被说穿后却觉得几分不好意思,放下胖胖短短的手臂,
“先前误会你的事,我……对不住。”薛寺卿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忽然提起旧事,但话已说出又无法收回,只能立在原地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
裴东来没料到他会真的开口道歉,再想起尉迟真金还为自己挨了鞭子的事耿耿于怀,倒是觉得这两人都别扭的十分有趣。不自觉便扯动嘴角露出雪白的虎牙笑了一笑。 前嫌尽释,他们二人一同开怀而笑。
拍门的正是邝照,几个人在门口正常说话,薛勇把高俊唯唯诺诺的姿态表演得像模像样,全无破绽。 他们先前约好,让薛勇去殓房同仵作一起验尸,裴东来与邝照佯装外出查案。故意留出供人偷袭的空间,静待对方上钩。
裴东来与薛勇简单收拾,牵出马来,准备与邝照一起向大理寺方向而去。
他们才行出没有几步,却听到不远处街角有人在吵吵嚷嚷。
神都街市向来熙攘,薛勇和邝照都对此不甚在意,拉住缰绳便打算离开,裴东来缀在最后,见他们都走了,本来也想跟过去,但稍一犹豫,终于还是调转马头向吵闹的方向过去。
他才一转过墙角,便见到张花子全身水淋淋地,正坐在地上破口大骂。
“奶奶的,昨晚上也不知是什么人,趁老子喝多了酒,居然就把老子往河里推,要不是老子吉人天相衣服挂在了石头上,这会儿指不定被冲到哪个海里去了呢!” 围观的人嘲笑他道,“说的似模似样,其实是你自己喝醉了一头扎进河里吧。” 张花子啐道,“呸,爷爷我神功